桂月至中,秋色正濃,上林苑秋狝熱烈。
那上林苑藏卧關中腹地,方圓廣大,地跨長安、渭城、盩厔、鄠縣、藍田五縣境,縱橫三百餘裡:南傍南山接藍田焦岱鎮,向西經長安曲江池宜春宮、樊川禦宿宮,過終南山北麓西至盩厔五柞宮,北去渭水臨黃山宮,沿渭河之濱向東;長安八水出入苑中,湖泊衆多,崗巒起伏,離宮别館林立,林木蓊郁,鳥獸翔集,每歲秋冬武帝必田獵其中。
“今日各憑本事,誰拔了頭籌,吾便賞下這柄軒轅弓!”武帝大手一揮,許下金口,那軒轅長弓取材泰山南烏号柘木,幽州牛角,并荊麋之弭,河魚之膠精制而成,深得武帝喜愛。
“少郎,陛下這是下了血本。”朱和側耳輕語。
秋風獵獵,場下衆隊林立,皆是随武帝秋狝上林的少年貴胄:冠軍侯骠姚隊,平陽侯曹襄隊,戍衛營李敢隊,并其他王公貴胄獵隊,五營各處。
“父皇,兒臣也有一隊!”衆人循聲望去,隻見衛長公主一身栾華織錦佛赤雲雷紋男兒騎射打扮,騎了高頭大馬過來,身後跟着一隊人馬。待到近了禦前,衛長公主抱拳禀道:“今年秋狝,兒臣府中騎隊當仁不讓!”
“哦?”武帝來了興緻,朗聲笑開,“我兒巾帼不讓須眉,準了!”
“謝父皇!”觀瀾領了恩旨,喜上眉梢緊了缰繩朝霍去病挑釁望過去,殊不知這幹淨俊俏的男兒裝扮悄然烙在了曹襄心中。
“觀瀾,你且過來。”武帝面色一沉,“今歲吾要考考各家兒郎,換個規矩。”武帝話音一落,見春陀擊掌示意,左右擂鼓大震,場外遠處圍欄中奔出一群剽悍嘶鳴的馬匹,無辔頭無鞍具,磨蹄甩尾四下亂闖,一見便知是那尚未馴化的烈性野馬!
武帝一擡手:“漢家兒郎,那處便是爾等今日坐下戰騎,降得住烈馬才開得了彎弓!”
衆人一片嘩然:
“去歲雖是骣騎,說到底馬匹皆是馴化過的,如今真真再添難度!”
“着實為難!”
“還能如何,莫不是怕了退場下去?”
場下貴胄少年個個顯露難色,面面相觑。
“少郎,你相中了哪一匹?”見衆人畏縮不前,朱和嘴角牽出笑意,幽幽問道。
霍去病橫掃一眼馬場,提缰馭馬徑直出了隊列,待到近了栅欄才輕拍乘風脖頸:“等我!”借了馬背騰空躍進栅欄。
覺察突然有人近了身,馬群嘶鳴竄動,顯見的躁動不安,跟了領頭的一匹紅鬃駿馬敞開蹄子狂奔起來!霍去病瞅準了這匹六尺有餘的紅鬃駿馬追風逐電而去,那是全場最高最烈的一匹,他抄近道近了馬身,一把拽住鬃毛,整個人懸挂伏在馬腹一側,袍身衣角随風飛揚,相準時機翻身上了馬背!那紅鬃駿馬忽而被人騎在月誇下,極其不慣,後蹄翻動抖起身來,想要将那背上之人抛開出去!這馬力大無窮,霍去病就勢抱緊馬脖子,雙腿緊夾馬腹,整個人服服帖帖和這駿馬黏在一處,馬兒見勢又換了法子一路狂奔起來,飚了一圈忽而前蹄高揚懸空而立,幾乎與地豎直,借着慣力想将霍去病甩下去,衆人皆為他捏一把汗!若是甩下馬背,極易被那馬蹄開膛破腹!
觀瀾十指成拳心提到嗓子口:“表哥哥!”
看台上,武帝少見地深吸口氣,凝神注目。
隻見霍去病揪緊鬃毛,雙腿穩穩夾住馬腹,随馬高高揚起,寸毫不離!紅鬃駿馬折騰一陣,見無法将霍去病從背上甩開,慢慢接受了背上之人。過了最緊要的抓馬這關,霍去病并不着急叫那馬兒順着他心意來,放任駿馬奔騰撒歡。少頃,他一手抓緊鬃毛,一手輕拍撫摸駿馬的頸脖,兩圈下來,馬兒在他手中竟溫順起來,他方才控了駿馬頸脖,引它掉轉方向,如此反複幾番,紅鬃駿馬竟聽話停了下來!霍去病騎着它出了栅欄,朝着乘風的方向過來,一紅一黑雙馬回了獵場!
“好!”武帝龍顔大悅,引得衆人一陣喝彩!
馴服了場上野馬最烈的一匹,沒了領頭,接下來便要好辦許多,衆獵隊見骠姚營降了烈馬,也陸續上場抓馬,場中一片激烈。曹襄、李敢等人相繼抓了野馬回到隊列。如此,各隊頭領骣騎才剛馴服的野馬狩獵,獵隊其餘獵手坐騎不換。
“秋狝開獵!”
擂鼓震動,武帝開弓首發,拉開了萬馬奔騰的秋狝場面,驅獸隊趕往各處,各路獵隊随了禦駕列陣而出!
“骠姚營,由北向南,自西往東戰術迂回,一路隻撿大的去!”霍去病揚鞭躍馬奔了西南而去,直留個潑墨綠雲乘雲紋錦袍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