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屏息繞至山石之後，五指如鷹隼扣住前頭黑影，卻聽得一聲清叱破開夜色：“放肆！”角燈微光映出蓮青鬥篷下面容嬌豔，驚得霍去病急撤力道。

“表哥哥？”觀瀾揉着生疼的肩胛嬌嗔，也是頗為意外：“你如何來了這處？”

“此話該問公主才是。”霍去病并未回話，她鬓間赤金步搖輕顫，分明該随姨母鳳駕一道出府的觀瀾，如何出現在内院禁地？

“我……”觀瀾一時語塞，實是她跟着霍去病到這後院，卻是轉眼跟丢了，“我忘了姑母送我的珠花回來取罷了。見表哥哥一人來了後院才跟過來。”

霍去病抿了薄唇，警惕探了書房方向去。

“表哥哥是在找什麼？”觀瀾順着他的方向望去，卻是一無所獲。此時四下無人，時機難得，自秦氏莊園一别，觀瀾心中百般疑惑亂如線麻：“表哥哥，觀瀾有一事相詢。”見霍去病并未打斷，轉而繼續：“那日莊園裡……”

話音未落，卻見霍去病驟然騰身躍上庑殿頂，瓦片相擊漸次遠去。

彼時兩盞宮燈自曲徑轉出，缙雲提着貂絨披風疾步而來：“公主怎在此吹涼風？叫我們好找。”

“公主？”見觀瀾定定望着屋頂并未回應，湘葉又喚了一句。

觀瀾望着灰陶瓦上殘留的霜痕，終是攏緊鬥篷：“回府。”

暗夜中那抹凝夜紫色遁入重重樓閣，唯餘勁風獵獵消散在侯府九重檐宇之間。

主仆三人正往前院去，忽聞鐵甲铮鳴自四面合圍：“抓刺客！”

缙雲與湘葉立時将觀瀾護在身後，厲聲疾呼：“來人！保護公主！”

頃刻間侯府燈火如晝，敞亮通透，戍衛鐵騎如潮水漫過亭台樓閣。

曹襄風風火火帶了兵甲從前院過來，掠過觀瀾時劍穗微揚，一隊重甲立時在觀瀾身前築起人牆，他自率了畢城、齊豐直撲西側檐角。

觀瀾廣袖輕攏：“侯府出了何事？”聲線如冰湖落雪，面上卻波瀾不驚。

“禀公主，冠軍侯追擊刺客出府，留了信号，大将軍下令全力追擊！”府兵抱拳回道。

夜幕星燈下，但見兩道殘影一前一後掠過重檐。月已中空，那黑影身手敏捷，連續翻過幾個牆頭往北面闾裡奔去。瓦當上斑斑血迹，被霍去病一掌擊中要害，見占不得一點上風，那刺客慌亂逃出長平侯府。

霍去病緊追不舍，隻見得鹿皮彩繡片金雲紋長靴借力屋脊淩空而去，步步緊逼。那賊人見甩不開來人，拼了餘力幾個騰挪竟拐進一條闾巷不見了蹤迹。

霍去病駐足巷口，青石闆上血色雖被掩了痕迹，卻依稀可辨一直蜿蜒盤桓進巷子，霍去病縱身上了院牆，這巷子格外熟悉。

是了，裡頭便是舒宅所在。

“小姐，”箓竹捧着赤銅暖爐，看了看漏刻，已是戌時三刻：“時候不早了，小姐早些安置。”

舒醴披了羅衫坐在案前整理賬簿，腕間玉镯與算珠相擊：“這兩日見伯父早出晚歸，想是年下将近酒行繁忙。”

“牧大夫開的方子果真奇效，小姐這些時日，看着大好了，”箓竹鋪好衾被放了羅帳下來，“不過小姐還是再将養些時日，不急一時。”箓竹折身替舒醴收了賬簿，“顧翁一再交代，小姐需好生靜養，年下的事他應承得來。”

“現下腕足已不甚疼痛，總拘着反倒淤了氣血，”話音戛然，舒醴扶着楠木案起身，素紗裙裾曳過青磚，試着往榻邊挪動，“你不必事無巨細。”舒醴慢慢松開手，顫巍巍往前去。

“小姐慣會逞能。”箓竹忙放下賬簿迎上去，扶了舒醴躺到榻間。

箓竹拿了燭剪才要熄燈，忽聞雕窗迸裂之聲，待到看清竟是一襲夜行黑衣蒙面人闖入内室，未及驚呼，後頸便遭重擊眼前一黑暈過去！

“箓竹——”帳幔翻飛處，蒙面人挾着血腥氣欺身而上，染血五指死死捂住舒醴檀口！

“閉嘴！”舒醴呼吸困難，隐隐辨出背後是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