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鐵鐵暗罵男人都一副尿性。
我對微微發呆的平安柔聲道:“你也說過的,不怕事實就怕腦補,尤其是這種事情,稍一腦補就過分,家花和野花一樣野,男人可最受不了這個,隻是想想心中便生了厭惡,如此輕賤了翡翠,恩寵不再,可怎生是好?”
誰家夫君在外面喝完花酒回來,扒開自家夫人的衣襟一看,映入眼簾的貼身小衣和樓裡那些千人騎萬人壓的姑娘撞了衫,誰心裡不膈應得慌啊——越是美得和天仙一樣,越是千嬌百媚勾人心弦,男人心裡越是堵得慌,仿佛一點朱唇萬人嘗的是自家女人。不得發了瘋似的給扯下來撕得稀爛啊!
男人面對要和自己攜手共度一生的女人,心裡是不能有疙瘩的,有了疙瘩,還怎麼心無旁骛,開心愉悅的過夫妻生活啊?斷絕了夫妻情愛,翡翠這一輩子該如何舒心順暢的過活?那男人又阿貓阿狗的都往家裡領,深宅大院就怕人多,翡翠有了軟處被拿捏着,不給人欺負死了嗎?即便是當家主母,也得受一輩子窩囊氣不是?小小一個貼身的抹胸便惹出這許多糾葛,太不值當,太憋屈。
“因為這等難以啟齒的隐私之事被夫君嫌棄,翡翠要如何自處?大宅内院兒雖比不得宮裡,可争鬥起來也熱鬧得很。這就算是很好的把柄了,多好的刀子遞人手上了!人都不用捅,隻時不時提一嘴,冷不丁說笑一番,便直往心窩子上紮了。翡翠機敏伶俐着呢,她可不許自己陷入那種境地,所以及時抽身了。”我特别強調道:“都說了,你們以後是要嫁人的。翡翠不願趟的渾水,你們自然也要遠着點兒。”
花鐵鐵對嫁人什麼的這些事兒不上心,沒啥感覺自然不在意,但也想得通其中厲害,點點頭。
我的話卻着實讓平安一個激靈,瞬間清醒多了,嘴唇稍稍沒了血色,抖了抖道:“我,我家鄭清才不會……”
“不會是不會,那他也是男人啊!男人,隻要行他就能,隻要能他就想,隻要想他就會,腦子長在跨上,那種事兒都是無師自通的!!那平昭公主家的驸馬爺,南軍的統帥,為了守寡的平昭公主清心寡欲等了這麼多年,他真真兒不是那樣的人了吧?可是前兒個宴請同僚,還不是去了花小樓?”我吃着松子說着。
花鐵鐵老成的點點頭道:“都一個尿性,潔身自好不下水不沾身,就算是好的了,有些地方不去,不是男人不想去,一是沒錢,二沒地位,進不去,但凡能,哪個男人不去?那你家鄭清,還是你親自領着進的花小樓呢。”
平安心口一堵,顫着下巴,有些虛怯,紅着眼圈張了張嘴,始終沒說出話來。
我“啧”了一聲,瞪了一眼花鐵鐵,見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嘴快說多了一句錯話,便叫她和我一起剝了一些松子遞給平安。花鐵鐵揉了揉平安發涼的手,滿懷歉意地輕輕環住她。
我拿了一顆松子喂給平安,溫柔安撫道:“嘗嘗,味道不錯,清新爽口。花小樓是雅俗共存之地,前樓後院是分開的,到底和教坊司不一樣,咱們平素都是去前樓,你啊我啊鄭清啊去也就去了,那貴族家的夫人小姐也都跟着自家老爺公子去呢。那陛下還不是帶着公主去微服私訪過?不進後院就行!”
驸馬爺在花小樓宴請同僚,夜宿後院,是因為南軍涉及刺殺太子一案,彼時需要牽制南軍各部将領,驸馬有命在身,不得已而為之,但這事兒不能外洩,不能說給平安和花鐵鐵知道。我便如此含糊過去。
花小樓前樓雖是實實在在正經的高檔酒樓,可後院樓裡姑娘内舍的事情,衆人便心知肚明了,有些買賣終究拿不上台面,我們卻也不好指摘,人世間就是有很多疾苦和無奈,不是所有的姑娘都能指着賣藝就有飯吃的對吧?即便李大娘子和那些賣藝的姐妹,脫去賤籍之前也有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女人,能幹幹淨淨的誰不想幹淨。說到底都是苦命人罷了。
平安漸漸舒緩過來,我接着道:“昨日船上我當着李大娘子的面,不好把話說透,叫人家覺得咱們輕賤她們的身份,憑白傷了人家的心。我知你向來喜歡一視同仁,不看重身份地位,崇尚人人平等,但這恰恰說明,你也深深意識到,人是不平等的,是分三六九等的。就連咱們出行用的馬車都是有規制的,何況是貼身服飾。
貴族家的女人,尋常的良家子貼身穿的東西,就是不能和樓裡的姑娘一個樣。私底下賣都說不過去,你倒好,還要明着開店賣,大張旗鼓地賣,那你最後還能賣給誰啊?貴族女子想買也不屑買,尋常人家又買不起!那你的店豈不是成了樓裡姑娘貼身物品專供鋪子?
我堂堂長安君的妹妹專門開店伺候她們?!我臉往哪擱先不說,隻說你們辛辛苦苦才做出幾件兒抹胸,最後賺她們的錢?她們的錢什麼來路,那可都是實打實的血汗錢!”
皮肉錢自然是實打實的血汗錢,平安聞言身子僵硬的不行,額角慢慢浮出一層細汗。花鐵鐵又趕緊給她輕揉雙臂疏通,給了我一個你說話也注意點兒的眼色。
可我摟不住了,話說半截最難受,還是一股腦兒吧!于是起身背着手來回踱步,自顧自的苦口婆心道:“你原本做的是貴重的物件,這下變成什麼了?你現在也是良家子了,何苦去做商人,伺候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