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橡正瘋在興頭上,我想,先讓他瘋着吧。便上前查看了一下齊王和賢貴妃的情況,齊王斷了四根肋骨,我沒明說,隻說沒事,給他喂了一顆止痛的藥丸,叫他躺在賢貴妃懷裡,叮囑他切不可移動,先緩一緩,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
齊王對自己的傷勢也有數,我們心照不宣,不想讓賢貴妃再傷心自責,那無異于雪上加霜。
身邊的劉橡,簡直瘋得不成樣子!像一團耗盡最後生命去狂歡燃燒的火焰,看起來魔怔得很。
面對這樣的病人,要擁有一顆堅強的心。原來我并沒我想象中的那樣強大,我感覺我的靈魂受到的前所未有的沖擊,那久違的叫做恐懼的東西,像是發現了我的弱點,找到了我的裂口,瘋狂地往我心裡鑽。
一個瘋癫的人,他不僅僅折磨自己的精神,他也折磨别人的精神,給人的心靈帶來摧枯拉朽的打擊。我也隻是見過劉橡為數不多的幾次病發而已,便感覺自己的身心都被撞擊碎了。
原來,賢貴妃的苦難和煎熬,沒人可以感同身受。這一刻,我對她的一切言行舉止,完全諒解。
我紅着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别過頭對着瘋癫的劉橡道:“大橡,你,你趕緊,趕緊把衣服穿上吧。你,你的毛毛蟲,好吓人,我害怕。”說着,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舉在半空中。
劉橡一把抓過去,撕成碎條。那可是蜀錦中的月華錦,提花經緯加了金絲銀線織就,看着輕薄,其實結實異常,他竟撕得毫不費力氣,“武瘋子”力氣果然就是大。
“毛毛蟲?”劉橡頓住瘋癫的腳步,一臉茫然,揮舞的手臂卻停不下來似的亂抓着。“毛毛蟲,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瘋起來的劉橡是完全不能自控的,其實,所有人中,最痛苦的就是他了。
我不小心掃了一眼,眼睛瞬間有些辣得慌,臉更紅了,又使勁兒别了别頭,虛虛地指了指他的跨,“那個。”
劉橡不停地上下跳着,低頭看了看,随着他的運動上下甩動的“毛毛蟲”,道:“這不是毛毛蟲,這是小雞~雞,你看還有蛋蛋!兩個,人參娃娃沒有嘛?”
劉橡說着上前來,就要扒我褲子,我吓得倒吸着涼氣,抓緊褲腰帶大叫了一聲。齊王見狀驚吓地連忙起身想來阻止,本來因為止痛藥已經不疼的傷處,這下又扯得劇痛難忍,他不禁叫了一聲,癱了回去。
我哪用他來保護,已然一個飛身上了房頂,叫齊王不要亂動。賢貴妃緊緊抱住臉皺成一團的齊王,給他擦頭上臉上脖子上豆大的汗珠。
“沒有小雞~雞的是女人,是太監!人參娃娃是太監,嗚啊嗚,人參娃娃是太監,是太監……”劉橡好像發現了什麼大秘密一樣,興奮地一邊喊一邊拍手大叫。他如一隻草原上奔放狂浪的瘋馬……
我被狠狠噎了一下,捂着嘴咳嗽不止,雖然夜色昏暗,可我們鬼門的人都練就了一雙夜視眼,而且房頂上視野仿佛更好,我感覺眼睛燙得慌,錯開視線,良久才道:“大橡啊,我比你小我都不做光屁股娃娃了,你做什麼不穿衣服啊?”
劉橡愣了一下,随即抱着頭跑來跑去,仿佛忘記了什麼很重的事,不停地念叨:“為什麼,為什麼……”
忽然他委屈極了的樣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四仰八叉,胡亂蹬着腿,像個孩子一樣,毫無形象,咧着大嘴,仰頭嘤嘤哭起來,“嗯嗯嗯,我的靈根,我的靈根,我的靈根死掉了,飛将軍,我的飛将軍……”
他一邊哭訴,一邊很是痛苦的樣子,仿佛渾身着火了一樣,他不停地揮舞着手臂,撕扯着身上并不存在的衣物。
我看了看不遠處碎掉的小罐子,柔聲道:“沒關系的沒關系的,之前不是跟你說過的嗎,靈根是很難種的,要避谶要渡劫,很容易就發生意外摔壞的,摔了就摔了,咱們還可以再種。”
“再種,再種……”劉橡偏執地重複着,手上腿上的動作卻根本沒辦法停下。他似乎也折騰累了,渾身都是汗水。他現在的狀況,就和小孩子訛覺(jiao)一樣,越是困得難受想要睡覺,越是哭鬧不止無法入睡。
“你做什麼不穿衣服呢?穿上好不好?”我害羞地問。
“不,不要,好熱,好勒,燒得我喘不上氣來,勒得我無法呼吸,啊……啊……”劉橡越發癫狂着撕扯,甚至抓壞了身上脖子上的皮膚。忽然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小胯,抱頭尖叫:“啊,毛毛蟲,毛毛蟲,好多毛毛,我不要毛毛,我不要毛毛……毛毛咬我,毛毛咬我……”
越疼越拔,越拔越疼……劉橡的行為再次刷新了他的瘋癫記錄。
賢貴妃抱着奄奄一息的齊王,絕望羞恥極了,哭泣不止:“賜死吧,把我們都賜死吧!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