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晦是死了,但我還活着,花鐵鐵,你好不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想到這裡,我簡直要瘋了。
卻見堂邑夫兩眼放光,不知何時悄咪咪地擠到前面來,雖然擺出架勢和我一起禦敵,但他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嗎,定是要随機應變,幫着花鐵鐵唱完這出亂七八糟的回歸戲啦。
“卿本佳人,奈何為匪?”果然,堂邑夫給花鐵鐵遞話。
宮牆上的花鐵鐵哈哈大笑,不理會堂邑夫,隻對着我道:“這位和我一樣滿臉黢黑的小公子面善的很啊,别是有緣先前在哪裡見過……”
“上輩子!”我冷聲打斷。花鐵鐵,你怎麼好意思提咱倆滿臉黢黑這茬的?不是你給炸的嗎?
“啊哈哈哈,原來是前世的緣分。小公子方才的話說得在理,這地兒确實不适合打劫,嗯……不用換個地方死,地方我早前選好了,就選這大漢朝啦。我這佳人給‘人’斷了後路,沒地方去,無依無靠,空有把子力氣,隻能落草為寇,我現在我生是大漢的草寇,死是大漢的鬼匪。”花鐵鐵一副痞裡痞氣賴上大漢的樣子。
我主子是劉景,花鐵鐵所有的話雖然都對着我說,其實就是說給劉景聽的,她這是在袒忠心,表誠意。
花鐵鐵身份特殊,先前并沒有投靠大漢的打算,隻因身陷刺殺太子一事之中,巧合之下,随我入的漢宮。是經我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遊說,才臨時起意投身漢庭,宮中多耳目,上位者自然洞悉。我們又擡出花鐵鐵花家将後人的身份,和收複河西的遠大目标,可上位者都不做反應,這種反應本身就很耐人尋味。
劉景遲遲不肯召見花鐵鐵,那麼她和劉景隻能一直靠我牽絲連帶,始終沒有直接機緣攀附。無論如何在太子遇刺案中,她都出手相助,算是救了太子,但是入宮後就這麼一直被晾着,她受不了。尤其是看到與她旗鼓相當的我珠玉在前,聖眷正濃,她就更難受了,她可是高傲的花鐵鐵,萬不能被我比下去的花鐵鐵。
可她也不想想,天子很忙的,忙着處理政務,忙着平息太子遇刺案,忙着權謀争鬥,忙着與太後母慈子孝,忙着和梁王兄友弟恭,還要忙着關心傷病的兒子,撫恤大受打擊的嫔妃,忙着……腳不離地!根本分不出精力,把她一個江湖女子,當成什麼很重要的人物隆重接見。花鐵鐵在江湖上前呼後擁備受追捧慣了,在她看來在漢宮的這幾日,全是冷落。
于是她打了韓燕熙,上位者沒理她,于是她僭越了太子,上位者沒理她,于是她炸了小廚房,上位者還是沒理她。倒是把我折騰的不輕。她一向獨主意,并未與我事先通氣,從暗戳戳到光明正大,等我回過味兒,自然傷心失望。
劉景态度懷柔,表面看着對花鐵鐵所作所為甚是寬容,但心中如何打算,到底晦暗不明。也對,畢竟接受和駕馭花鐵鐵這樣的人,對上位者來說也是極大的挑戰,有些決定不能輕易拍闆。
花鐵鐵這個大傻子,鑽了牛角尖兒,她越是心急,越是吃不着熱豆腐。上午炸完廚房,一起沐浴,洗去身上黑灰的時候,四下無人,隻有我、花鐵鐵、平安三個,我與她開誠布公,可我怎麼勸說她也不應,怕她還有大事發生,防患于未然,我隻能無情翻臉趕她走。
所以,糖不至于,雞也不至于,都是小事兒,我拎的清,生完氣就得了,但涉及我背後更深遠的謀劃和布局以及重要之人,就很至于。
眼下她去而複返,果然又是這般行徑,無異于硬上,但好在她膽大心細,到底謹慎,通過我來旁敲側擊。她可不真傻,我的話她多少聽了些進去,我們這樣複雜的人接近天子投誠效忠,就跟男人追女人一樣,倘若被一口拒絕,就徹底沒了回旋機會。
上位者的态度暧昧在我看來是好事,但對花鐵鐵來說不能一直不給準信兒,進宮幾日,太子遇刺案都已結案落定,她依舊不得正式召見,她就沉不住氣了。花鐵鐵性子急,她和我不一樣,不愛循序漸進,喜歡直接了當,所以這幾次鬧得一次比一次厲害,就是為了吸引上位者的注意力。
魯莽!!也不看看劉景是個什麼性子,她這般直給,一向溫潤含蓄的劉景,體驗感能有多好?哼,就算以後她能留下,他們君臣之間也有的磨合呢,我可不願意給他們當潤滑油。所以不管花鐵鐵此次投誠,能不能成功一擊命中,我都得擺明态度,把自己摘出來才好。
江山易改禀性難移,花鐵鐵對自己的德行,十分有自知之明,她改不了,她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極度赤誠,極度純真的将自己,完完整整的展露到上位者眼前。讓上位者有足夠的觀察視野,短期内最快最透徹的了解她,最終判斷是否用她。
她拿我當橋,拿我做緩沖,給自己和上位者留出足夠大的空間和餘地,可以,我願意,我都願意,畢竟以後我也有些事,也真能借到她的力,朋友就是互相成就。
但她是把雙刃劍,這脾氣這性子,别說上位者犯嘀咕,我也得考慮明白衡量清楚,她倒底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我一路走來太不容易,實在很怕拖累,我也有我自己的偉業要完成,我身家性命都壓上了,容不得半點差池和失敗。
這幾日,她頻頻出岔子,起初我也耐心勸說教導,怕她吃虧護她周全,為她小心思量,精心謀劃,先前她還嘴上答應,上午沐浴談心,她幹脆不語,我便笃實她心裡拿定了主意,堅決要以最快最紮眼的方式,直接闖入上位者的視野,至死不渝。小廚房都炸,我真不敢想接下來她還要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