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鐵鐵在一聲聲贊揚中,邁着四方步,提着我和包袱進了寝殿。
平安轉身回去安撫着柳花郎,說花鐵鐵這隻胭脂虎得順毛摸,以後她說什麼是什麼,咱們别跟她對着幹,日子就會很好過的。
花鐵鐵不僅是順毛摸就好脾氣的人,還是越捧幹勁兒就越足的人,進到殿中,将我和行李放下,神情莊重認真地把包袱一一拆開,一應物品一一拿出來,闆闆正正地放回櫃子裡,還不讓人搭把手幫忙,定要親力親為。
我從寝殿出來,問柳花郎,“剛才那話怎麼個意思,什麼聽我的聽平安的?”
柳花郎生的是真的好看,哭得像一朵淋過雨露的水仙花,委屈巴巴道:“聽平安的日子是天堂,聽你的日子是人間,聽花鐵鐵的,那簡直就是地獄啊,一想到以後都是地獄般的日子我就……嘤嘤嘤……”
我一邊舔着棒棒糖,一邊漫不經心的樣子說,其實還好吧,花鐵鐵就是喜歡吓唬人,老虎嘛,都喜歡吓唬人,但是有些人總是喜歡甯死不屈,那花鐵鐵就……老虎嘛,自然是給他來點教訓,見識見識地獄的樣子,其實也算開眼界了。
柳花郎聞言,一頓,複又更加傷心欲絕地哭起來,他認為有些見識可以不用長,有些眼界也不是非得開。
擡眼就看見小宮門外,劉橡捧着靈根,小心翼翼地搓着碎步朝着我們園子挪過來。
自打這第二棵靈根種下,他就不敢像之前一樣,總是抱在懷裡了,就連澆水誦經也都忍着不去碰。這會兒把靈根捧在手裡,他便不敢如常走路了,所以即使我們耽擱了這麼長時間,他也才剛剛從他的園子蹭到我們園子門口。
我和平安趕緊過去跟他解釋我們不打算出宮了,要繼續在這裡住着,辛苦他把靈根再放回去。劉橡聽了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隻“哦”了一聲,随即搓着小碎步子,轉身回去,眼睛一邊看着手裡的靈根,一邊看路,十分忙碌的樣子。
我和平安就跟在他身邊給他保駕護航,他安心了很多,卻顧不上跟我說話,一心一意地繼續趕路,隻用臉上的笑回應我們的好意。
潇湘館有一處十分寬敞雅緻的大花廳,名曰思凰。
劉景與衆人在此閑坐,品茗聽曲。柳花郎的新曲《墨染》《江山》,清新淡雅,頗有高山流水之意,讓這夏日的燥熱也清涼幾分……
平安因為不好意思,便在内間隔斷裡小坐,用毛線和鈎針,給我做新的針織青蛙。花鐵鐵不忍她孤獨,就拉着我一起進去陪着。
我糖吃完了,便不再聽花鐵鐵指揮,說我們男人都在外面,要去她自己去。
花鐵鐵又要拿糖控制我,可平安說我今天吃得夠多了,不肯給她,花鐵鐵隻好作罷,吩咐我好好伺候皇上,就進了内間和平安拉呱。
我本來伺候天子伺候得盡心盡力,挺開心的,花鐵鐵一囑托,我反而有些發煩了。好在我向來理智,伺候的又是天子,不然我就甩手不幹,去找她幹架撒氣了。
“平安,你以後也别管長安管得太嚴,糖又不是什麼金貴的東西,她喜歡你就給呗,總得富養着些,别太缺着她了。今兒我一根棒棒糖就叫她什麼都順着我說了,那别人可不一塊兒糖也能給拐跑了?!”花鐵鐵本來一邊嗑着瓜子一邊潇灑地扔着瓜子皮,忽然覺得她提議的這個事挺嚴重的,應該引起高度重視,于是表情十分凝重。
我側頭看向内間,本來覺着花鐵鐵終于懂事了,知道對我好了,可聽到最後,胸口立時堵了一下,什麼叫她一根棒棒糖就叫我什麼都順着她說?我是臉皮子薄,不好吃了你的東西一抹嘴就不認人了好吧?
我隔着屏風瞪了花鐵鐵一眼。怎麼?我這麼強的道德操守,你得了便宜,反倒不樂意了?早知道,我就該和那些個軟飯硬吃的人一樣,吃着你的糖,還跟你嗆嗆,你就舒服了。
卻不料,平安呵呵一笑,沒把花鐵鐵說的當回事兒,不以為意道:“哎呀,不能,咱家長安一身的好武藝,本事大着呢,除非她樂意,否則誰能拐得了她啊,就算有拐的,咱們長安眼皮子哪能這麼淺,一塊兒糖就行啊?她又不真是個孩子,有數的很。”
“她能有什麼數啊,我試試你看看哈,嗯……”平安沒順着花鐵鐵的心意,使得花鐵鐵心裡有些不舒服,不樂意地反駁平安,于是突發奇想,心血來潮,轉着靈動的眸子想了一下,對着屏風外的我道:“長安,你來。”
“不去!”我才不給你試。我斷然拒絕,繼續給天子按腿。
“有糖!”
“……”我堅持了一下,真的,但顯然失敗了。我起身給劉景行了一禮,退下來,走到内間隔斷門口,趴在屏風邊上,朝裡探頭問:“你要怎麼試我?”
花鐵鐵正伸手等着平安從糖袋子裡找糖給她,平安翻了半天找了一塊兒小指甲蓋那麼大的糖塊,放花鐵鐵手上,花鐵鐵無語地埋怨道:“都已經打算投食了,就不能給塊兒大的。”
“不行,她今天吃的夠多的了,我都懷疑你說試試她,是為了給她投食,故意找的由頭。”平安吝啬的将糖袋子封好口,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