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有在夜間祭祀的傳統。終夜不眠,通宵不寝,薄媪可熬不住。
王上拒絕了薄媪的請辭,還給了她足夠的體面。薄媪含笑謝恩,臉上的皺紋舒展了許多。大王甯可叫一個老媪為他打理王宮,也不提立王後的事。薄媪心中透亮,知道大王在立後的事上不想被公卿擺布。
景稚恐怕并不是令大王滿意的正妻人選。
想來也是,景稚氣量狹窄、任性妄為,為了一己之私,竟拿如此重要的祭典做手腳。如果不是蔡女巧慧,就叫她得逞了。
連薄媪也要落下一個失察的罪名。薄媪做了幾十年女官,一時疏忽被一個小姑娘擺了一道,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
她略微擡了擡手,就把蔡女送到王上身邊。
蔡女美貌,做事有分寸,不是楚國人,沒有家族背景,不論大王以後立誰為王後,都輪不到她。她若足夠聰明,想要受寵、想在楚國的王宮立足,就離不開薄媪的提攜。
薄媪在王宮的權勢便可以通過蔡女鞏固延續。她嘴上總說老了,真的叫她告老乞休,心裡還是舍不得的。
芈淵目送侍衛送薄媪離開,唇邊的笑容漸漸淡下來。他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但最好不要聰明的過了頭。
阿姮把薄媪送出去幾步,轉身回來,芈淵已經大步進入帷帳。阿姮愣了一下,垂頭跟着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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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沒有過問早上的事,她也就裝個糊塗,當做不知道楚王就是在林中遇到的巫人。
王帳裡辟了一間淨室,供王上沐浴。寺人們見阿姮進來,都識趣的默默退開。楚王不喜歡多嘴饒舌的人,在他身邊侍奉的寺人都是口不能言的啞巴。阿姮也凝神屏氣,唯恐發出一點聲音惹得楚王不高興。
兩隻雪白的手臂從袖袍裡伸出來,探向芈淵腰間的腰帶。
少女身上有一股淡雅的甜香,從衣袖裡若有若無的飄散開,彌漫在芈淵胸前。
芈淵微垂着眼,冷冷的觀看她的一舉一動。
她的手白淨秀氣,手上有勞作的痕迹,十指幹淨柔軟,指尖像蝴蝶一樣輕盈翻飛,輕輕的掠過他的腰腹,解下腰帶上的玉帶鈎。
芈淵眼前一空,素白的宮裝人影翩然轉到他身後,把玄色衣袍從他身上褪下來。
她從頭到尾都站在離他半臂的距離,動作恰當得體,絕不刻意觸碰他的身體。
隻是,她在他背後突然停頓了一下,才繼續手中的動作。等她把衣袍放到榻上,又過了片刻,似乎是極不情願的,慢吞吞的走回到他面前。
阿姮面色柔婉,心跳如雷,極力掩飾慌張。剛才對上楚王裸裎的後背時,她突然想起,為王上寬衣時應該先把頭冠取下來。
她雖然做過申先生的侍女,但申先生從不讓她做伺候人的事。她和覃互相練習過,本也學得差不離。可到了真正面對楚王的時候,一緊張還是出了錯。
頭冠未卸,楚王卻被她脫得隻餘袒露的胸膛,如同在祭台旁跳舞的巫人。
阿姮強迫自己兩眼放空,可目之所及都是楚王裸露的皮膚,還有溫熱如麝的氣息直往她鼻孔裡鑽,讓她想躲都躲不掉。
所幸楚王尚以裈褲覆住腰腹和兩腿,比那些巫人總算多幾片布遮羞。
當然,阿姮曉得,強忍羞恥的隻有她一個。昂首站立等她服侍的楚王,比寸縷遮身的巫人還要坦然自若。
比起那些巫人,楚王精赤的上半身似乎更為可觀。得益于常年習武狩獵,加之飲食優渥,造就了他雄渾的身材,虎背熊腰,魁偉壯碩。阿姮為他寬衣時,不可避免的看到他的後背,上面有雜亂的舊傷痕,結了疤的傷口顔色深淺不一,猙獰凸起,看得她很是害怕。
相比之下,筋肉同樣蓬勃的前胸膚色更均勻,看起來像銅一樣堅硬,色澤也宛如赤銅,阿姮家鄉的麥子到了秋天成熟時,暖暖的陽光照到麥地裡也是這樣的顔色。
“看夠了嗎?”一道輕飄飄的呵斥從阿姮頭頂落下來,嗓音冰冷,慵懶不愉。
阿姮勉強保持鎮靜:“妾失禮,請大王容妾為您卸冠。”
芈淵松垮的挺直身形,冷眼看她越湊越近,無論怎麼小心,還是把纖弱的鼻息噴到了他身上。然後是淡淡的香氣萦繞,緊接着新藕似的手臂靠近他的脖頸,十指輕柔的解開系在颌下的纓帶。纓帶上的結解開了,兩隻纖白手臂探向他的頭頂。
楚王身長八尺有餘,如銅戟一般碩大粗重。阿姮在女子中算身量偏高的,可站在楚王面前細的就像一根随時會被壓倒的草苗,挺直了腰闆也隻堪堪到他胸口。阿姮不敢叫楚王低頭,隻得悄悄踮起腳尖伸長雙手,努力想要夠到他頭上的發冠。
随着她的動作,素白衣襟和他裸露的肌膚貼到一起。兩團渾圓隔着輕薄的衣料頂住他的胸口。
胸脯相抵,呼吸起伏,在兩人之間似乎有隻小兔子被呼吸聲震動的彈跳起來,柔膩酥軟。
兩個人都不由僵住。
呵,原來在這等着他。
芈淵輕蔑的扯了扯唇角,低頭望下去,看她還能使出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