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一場宮變逐漸落下帷幕。
它悄悄的來,又悄悄的結束,在人們沉睡中,完成了一代政權的交替。
陳宣帝喪儀三日未滿,陳叔寶生怕夜長夢多,急不可耐登上皇位,改年号至德,并冊封沈婺華為皇後,張麗華為貴妃,孔氏為貴嫔。
因頸部有傷,登基大典一過他便搬入承香殿中養病,摒去諸姬,獨留張貴妃随侍。
長沙王陳叔堅救駕有功,這段時間頗得陳叔寶寵幸,又因其傷勢不便,索性将政事丢給他,令他暫時接管朝政,一時間風頭無兩。
一連幾日,張挽見不到陳叔寶,心中焦急,她必須得保下洛華阿姊以及新安郡王一衆家眷。
任飛那邊已經安排妥當,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她必須見到陳叔寶。
“表兄,這次多謝!”
因着張麗華得寵,愛屋及烏,陳深也頗得陳叔寶的寵愛,被封為始安王。
若不是考慮到沈皇後家族顯赫,且賢惠謙和,隻怕早已給了他太子之位。
張挽思來想去,事到如今隻有請陳深幫忙這一條路。
陳深溫柔一笑,“表弟,父皇近兩日心情不好,母妃讓我提醒你,萬事小心。”
張挽一愣,經過宮變一事,已經不知道怎麼面對姑姑,隻能敷衍的點點頭。
承香殿,殿如其名,剛進去,馥郁濃厚的香氣撲面而來。
張挽跟着陳深亦步亦趨,待到殿中,才發現陳叔堅也在。
“參見父皇。”
“參見陛下。”
“起身吧。”
陳叔寶因傷口疼痛倍感煩悶,可見到張挽後,心情竟然好了許多。
從前,張挽身為太子太傅,竟然毫不避嫌,與逆賊多有往來。
他心裡清楚,張挽表面對他畢恭畢敬,奉承谄媚,可實際上卻看不上他。
可現在,始興王已死,是他登上皇位,成了九五至尊,成了天下的主人。而張挽作為臣子,隻能臣服于他。
想到此,他得意的笑了,“張大人,可曾想到今日是朕坐上龍椅?”
張麗華服侍在一旁,明白陛下的小心眼又犯了,她軟綿綿的依偎過去,輕聲道,“陛下~”
陳叔寶一把攬過她,寵溺道,“愛妃莫要打岔,朕想聽阿挽說。”
自知躲不過,張挽恭敬上前,“陛下,太子繼位天經地義,皇位本就是您的。”
“哦?朕以為張大人心裡另有人選呢。”說完,陳叔寶緊緊盯着她,眸光淡淡。
“臣心中的人選就是陛下。”張挽揚起笑意,挑眉道,“陛下可去打聽打聽,為了陛下能夠順利繼位,臣去找了慧明大師,謀劃祥瑞之計。”
陳叔寶訝然,“當真?”
“自然當真。”
張挽十分笃定,那是因為任飛早已将他們謀劃祥瑞計劃的痕迹放了出來,若他派人去查,自然能查到紫微星之事出自她之手。
“陛下不信,可以問問王爺。”張挽看向陳叔堅,莞爾一笑。
陳叔堅面上笑着,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
他隻是來彙報朝政,并不想卷入這場風波,可是此次,他必須幫張挽。
“确實如此,張大人的心一直屬意陛下。”
張麗華适時嬌笑一聲,“是呀陛下,阿挽一直身在曹營心在漢,與逆賊親近本就是為了陛下打探消息。”
見愛妃與兄弟皆如此說,陳叔寶散了疑心,也許真是自己想多了。
“罷了,阿挽既然一心為朕,賞你些什麼好呢?”
張挽笑着搖頭,“陛下,臣不要賞賜,隻是擔心陛下。”
陳叔寶疑惑,“擔心朕什麼?”
張挽擔憂地皺起眉頭,假裝唏噓,“陛下即位名正言順,可是民間逆賊的名聲極好,百姓不知内情倒有些想為逆賊平反的迹象。”
“大膽!”陳叔寶臉色一瞬間變得陰沉可怖。
“陛下息怒,臣已為陛下想到一個最省時省力的法子。”
張挽見他默許,繼續開口道,“陛下可赦免逆賊家眷,以表兄弟情深,彰仁愛之心,可解民間輿情之困,還能為陛下樹立好聲名。”
他說的頗有道理,但是陳叔寶還是不信,“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了朕,還是為了保下逆賊家眷?”
“自然是為了陛下,”張挽神色真摯,情真意切,“再說逆賊已死,隻剩下一家老弱婦孺,臣保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張挽知道這些話說給别人聽,可能還是站不住腳,可放到陳叔寶面前,卻是十分的可信。
他自私僞善到了極點,自然能對這番話感同身受。
果不其然,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張大人費心了,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說的辦,就饒了逆賊家眷的性命,貶為庶民。至于始興王妃......”
陳叔寶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王妃貞烈,已經殉情了。”
張挽猛然擡頭,卻見張麗華看過來,眸中滿是警告的意味。
她随即反應過來,掩下眼中的恨意,垂下頭,克制地攥緊拳頭。
“都是命數。”身體變得麻木,她感覺唇角好似輕輕揚了起來,“是她沒有福分。”
陳叔寶拍手叫好,“張大人說得對,她沒有福分。”
渾渾噩噩,張挽記不起怎麼出的宮,隻覺得渾身發冷。
她逃似的回到府中,還沒放松神經,就見金子慌慌張張跑來。
他見張挽魂不守舍的模樣,又将到嘴的話咽了回去,猶豫不決。
“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