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折騰下,離清緣已是倦極,她擡手一拍師靈澈,隻打着哈欠迷迷瞪瞪說,“好好睡覺,别動我頭發!”
“真的嗎?”這會時過境遷,再聽見這句話,離清緣的手難免無意識摩挲着那藤镯,她剛想再問些什麼,就聽那頭的師靈澈喉端忽溢出一聲極低的嘤咛。
他的嗓音這會有些沙啞了:“别...别這樣摸它。”
離清緣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它”是指自己手裡的藤镯,她眨了眨眼,下一刻竟以更重一些的力道從那藤镯表面摩挲而過,還玩心大發地按了一下。
——又一聲比剛剛喘息更重的嘤咛鑽入離清緣的耳道。
師靈澈這會的聲音已經不止沙啞,細聽去尾音還微微發着顫,他低着聲斷斷續續說:“這藤镯與我共感,姑娘,我會對...對你負責的,請...請不要這樣。”
心想到還有正事要問,離清緣隻能先收起大發的玩心,拿着藤镯先問對方正事:“你說你會對我負責,那你是什麼身份?”
這麼直接的問話,一時把師靈澈打得有些懵了,他為難答道:“這...對姑娘來說,很重要麼?”
“當然了。”離清緣在藤镯這頭理直氣壯,“你要對我負責,兩家總要交換庚帖吧?你總要下三書六禮吧?你總要保證我嫁給你日子能過吧?”
“你要是連你的身份都不告訴我,上面這些東西你怎麼保證?我又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會對我負責?”
這一大段連珠炮似的話噼裡啪啦砸下來,砸得師靈澈本就還略帶潮紅的面頰愈發滾燙了。
他用冰涼的手掌貼了半晌那臉頰後,方才靜了心神,這剛想回答,就聽對面那姑娘又道:“況且我表哥很兇的,你沒點身份還想對我負責?”
姑娘似是撇了撇嘴,啧啧了兩聲,說,“他把你腿打斷哦!”
“你表哥?”師靈澈的眸子眨了眨,試探問,“你表哥還管你婚配之事麼?”
這倒是讓他想起京中鎮妖司那位了。前些日子起,滿長安都在傳對方從南疆帶了個表妹回來,如珠似寶嬌養在府邸中。
“重要嗎?”離清緣聽了這話,一擡下巴,毫不接茬,隻說,“你先告訴我你什麼身份,這些問題我自會答你。”
隻是逗着好玩,她倒也不是非要這麼快知道師靈澈的身份。
見對方陷入猶疑之中,離清緣便難得體貼地轉了個話題,說:“我今天回不周廟了,你怎麼已經不在了,昨天不是還一定要我回來看你,不然就不讓我走嗎?”
師靈澈啊了一聲,似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很歉然說:“今早有些急事,便先從廟裡離開了,今晚便會回去。”
離清緣哦一聲,說:“那你見不到我了,我在不周廟待到晚上,會被我表哥打斷腿。”
像是被離清緣的話噎了一下,那頭的師靈澈好半晌才溫聲說:“我明日一整日都在,姑娘可以那時來尋我。”
“看心情吧。”離清緣問,“你會不會刺繡啊?”
師靈澈當然會。
上輩子離清緣長時間把他當女子的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對方的女紅做得實在太好了——
給她補披風,縫頭巾,納鞋底全部是信手拈來,怎麼可能不會一個小小繡花?
“會一些。”師靈澈遲疑了一下,說,“姑娘是遇到什麼難題了?”
計劃通!
離清緣高深莫測地微笑了一下,說:“明天你就知道了。”
*
匆匆的步履聲自上方傳來,離清緣随着這步履聲往三千台階之上望去,見着正下山而來的師靈澈。
“你來得好慢。”離清緣倚在山門前那根紅漆柱子上,懶洋洋出聲。
師靈澈朝紅漆柱的方向望過去。少女烏黑發間簪着蝴蝶樣式的發钗,流蘇搖曳傾下日光,灑落在她丹紅衣裙之上。一雙狡黠靈動的狐狸眼黑白分明,正眯起瞧他。
這就是國師說的,能扯走他藤镯并激活的、他的有緣人嗎?
師靈澈腳步頓了半晌,走了過去。
“抱歉。”他垂了垂眸,“讓姑娘久等了。”
離清緣揚起眉:“那你補償我一下。”
這般話音落下,還不等師靈澈反應,離清緣就從一旁的台階上,拎起件針腳被繡得全然東倒西歪的嫁衣。
她把它刹地塞到了師靈澈懷裡。
師靈澈低頭看着自己懷裡的嫁衣,神情有些遲疑:“...姑娘,這是何意?”
“我說過會對你負責,你......”師靈澈顯然誤會了什麼,半晌後輕聲道,“你不用這樣急切,成親各種禮數下來,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語畢,他拎起那件嫁衣,蹙着眉看了半會:“這是哪家繡坊繡的,水平未免差勁得有些不堪入目了,這針腳,這線頭,這銜接.......”
像是再沒眼看下去,師靈澈把目光轉回到離清緣身上,長歎一口氣,說:“我會替姑娘置辦過嫁衣的,這件...便扔了吧。”
長長的一陣沉默後,空氣裡才傳來離清緣的回應。
她靜靜看師靈澈,皮笑肉不笑說:“這是我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