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離清緣帶着這件繡得亂七八糟的半成品嫁衣來找師靈澈,存的就是奴役他的心思。
沒辦法,檀秋祝太不好糊弄了,他說離清緣既要去繡坊學繡工,那過幾日,他會來驗收成果。
讓傀儡人繡是不可能的,傀儡人是她的複制品,完美繼承了她沒有丁點天賦的女紅。
“你沒有聽過大燕的風俗嗎?”
二人坐在不周廟後院的那間禅房裡,離清緣一指桌案上的嫁衣,振振有詞,“新娘是要自己繡嫁衣的,但我不會,既你說要對我負責,那你就是我的夫婿,該你繡。”
離清緣當然知道自己就是在胡說八道,誰家好人聽到對方一說負責第二天就送身嫁衣過來給人繡?
但無所謂,師靈澈的性格,沒有前世被她捅的記憶那就是純良無公害,他會接受。
頂多就是再質疑一句。
比如現在,師靈澈輕輕蹙了蹙眉,歎氣:“真的麼?”
“好吧。”離清緣支着下巴,用指腹蹭了蹭那嫁衣,悻悻然說,“如桂繡坊你知道吧,就在不周廟前邊不遠,我是那裡的學徒,但我的水平嘛,你也看見了......”
她裝出一副苦惱的模樣,說:“父母雙亡後,我好不容易找到這一份工來做,繡坊裡姐妹憐惜我命苦,把這件說要繡給大人物的嫁衣活計分給了我,但我在刺繡上的天賦水平實在是很一般......”
見師靈澈面色微凝,離清緣繼續胡謅:“我怕繡不好連累坊中衆人,但你知道的,我們打工的嘛,工作都是早分配好的,其他姐妹也有自己的活計,不可能停下來幫我......”
“你不是說會對我負責嗎?”離清緣聲氣幽幽,話語也幽幽,“那負責救命恩人這麼一個小要求,不過分吧?”
沉默半晌,師靈澈像是被離清緣的胡說八道折服了,按了按額角,終是低着聲問:“繡坊每月給你多少工錢?”
多少工錢?她胡謅的,她怎麼知道?
“不多吧,反正夠吃穿。”離清緣隻能這樣含糊回答。
“明日起别去了。”師靈澈安靜看着她說,“你來不周廟陪我吧,我給你發工錢。”
離清緣面色一滞,啊了聲,問:“那這件嫁衣怎麼辦?”
工錢不工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有一個檀秋祝找不到的人幫她繡完嫁衣!
師靈澈沉思半晌,伸手提起桌案上的那件嫁衣,緩緩道:“我教你繡。”
“我們成親時正好穿。”他溫聲說。
…啊?真要對她負責啊?
*
繡嫁衣的事是順帶的,離清緣真正過來不周廟的最大目的,是找她的溯遊劍。
她這幾日來在不周廟内每天跟巡視領土似的從東晃到西,從南晃到北,都沒嗅到一絲溯遊劍的氣息。
難不成溯遊劍是一點都還沒醒?
這日離清緣又巡視一圈後,依舊一無所獲,她轉回後院,看見正低着頭替她繡嫁衣的師靈澈。
對方依舊着女子樣式的煙粉衣裙,三千青絲垂落下來,額前濕潤碎發被風撥開,露出淡金色花钿。
風緻楚楚,美人如玉。
剛開始那兩日,師靈澈也試圖教過她刺繡,但離清緣的女紅天賦确實是差,連把線穿進針孔都能穿半小時。
穿進去了也沒好事,她能把自己十個手指都紮上一遍。
“罷了。”師靈澈替她用絹帕捂着十指止血,終是歎一口氣,“我來吧。”
這會兩人坐在海棠花樹下,離清緣支着下巴看對方,哎了聲問:“你怎麼從來不問我為什麼知道你不是女子?”
聽到這個問題,師靈澈神色微怔一下,停了手中針線走勢,笑了一下,答得玄之又玄:“因為姑娘與我有緣。”
……沒有一點價值的回答。
離清緣不想就他們有緣沒緣這個話題糾結,随口挑過了個問題:“那你當時為什麼會暈倒在這裡?”
師靈澈垂了垂眸:“我從飛舟上自己跳下來的。”
飛舟?噢,對,一種挺高級的飛行法器,能乘載上百個人。
“你——”
離清緣從桌案上的瓷盤裡摸了塊桃花酥糕扔進自己嘴裡,師靈澈心細,發現她愛吃甜食後,她每回過來,桌案上都會擺好糕點。
她頓了頓,說:“你跳下來幹嘛?找死?”
師靈澈柔柔笑了聲,也不惱,很耐心回答她:“我不想那麼快回去,要給那些人一點時間。”
……有價值但像謎語的回答。
離清緣看他一眼,很誠實:“聽不懂。”
“沒關系。”師靈澈繼續低頭替離清緣繡嫁衣,神色安安靜靜的,“你的很多東西我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