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賀玉繼續低聲開口,語氣像混沌迷蒙看不清前路的晨霧——
“我等會兒有個客戶,需要心裡治療,按照規定要有第三方旁觀。但今天診室的助理請假,沒人督診,你能來幫會兒忙嗎?”
話題轉換得太快,池清像是不太适應她的轉變,遲疑着沒有開口,猶豫地望着她。
賀玉轉過頭看向前方,斂去眼中神色:“時間不長,對方是名中度抑郁患者,治療的目的是防止自殺。”
“單純”的少女果然好騙,一聽說性命攸關,不再猶豫即刻同意。
池清:“我去!”
“謝謝。”
賀玉拿出手機發了個消息,窗外的日光正打在她的屏幕上。池清看不見她在編輯什麼内容,隻能瞧見對方恢複平靜的臉色。賀玉身姿高挑,但骨架纖長,坐在高大的越野車中,讓一貫清冷的氣勢顯出了幾分單薄。低頭一言不發安靜打字時,看起來毫無攻擊性,讓人不禁放下戒備。
池清于是也“沒再”多想,安靜等着她驅車去診室。
而賀玉也沒再出聲,驅車掉頭朝心理治療室趕去,剛才的話題宛如一場插曲。發生得颠簸跌宕,結束得戛然而止。
唯有系統521兀自沉浸在悲傷之中:“啊啊啊池小姐,好感度已經跌到29了!”
“不急,”池清耐心寬慰:“馬上就漲回來了。”
系統521要哭了:“嗚嗚嗚,池小姐,我信您QUQ。”
納金斯心理門診距離她們吃飯的清河飯店并不遠,于是賀玉轉道之後沒多久,兩人就來到了熟悉的商務用房前。
池清下了車,透過透明玻璃大門向内看,果然看見大廳那位眼熟的護士的崗位空置着。大廳的工作人員拿着文件來回奔波,看起來比上次繁忙許多。
賀玉鎖好車,帶着她走入門診房門,穿過暖黃色大廳,沿着走廊一路前行,停在了上次來的01号診室。寬敞的房間窗簾半掩着,深棕色軟包的隔音牆将四面包裹的密不透風,快到傍晚的昏黃日光穿過簾幕投入房中,帶出幾分絨絨的暖光。池清剛走進門,就有一種昏昏沉沉的困倦感。
而診室内純黑色辦公桌對面,已經背對着二人坐着一位穿着黑色職業套裝的長發女人,相比就是賀玉口中說的那名重度抑郁症患者。
賀玉擡手拿起門口挂着的病曆本,看了兩眼後放到一邊,擡手扣了扣房門,才走入屋内。而背對着二人的女人卻狀若未聞,依舊低頭面對辦公桌安靜坐着,渾身透着股陰郁的色彩。
池清跟在賀玉身後,從走廊上溫馨的暖光步入深色的診室,受到屋内患者的影響,頓時覺得像瞬間踏入了模糊的深淵。不禁屏息凝神,小心貼牆走到一旁的軟椅上坐下,努力不打擾賀玉為患者治療。
賀玉一旦工作起來,就極為認真,沒有分給她多餘的眼神,直接走向患者,開始溝通交流。
池清被她認真工作的模樣感染,反而長松口氣,徹底抹去了兩人方才在車廂裡不大愉悅的尴尬,安安靜靜聽着賀玉對患者的催眠。
目光也忍不住落在賀玉臉上。
賀玉的長相自然是極為出衆的,但她更出彩的反而是那股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氣質,宛如山澗冷風林中清月,連聲音都是冷的。可催眠患者時,語氣又耐心而平和,透着幾分專注的溫柔。
完全不會讓人覺得有壓力。
畢竟,誰不想讓月亮照在自己身上呢。
池清的目光劃過她清冷的眉峰,精緻的眼尾,又順着弧度流暢的側臉輪廓,落到挺巧的鼻骨,和粉色的薄唇上。
眼中是朱唇輕啟,耳邊是泠泠細語,絨面的隔音牆阻隔了一切外界的聲音,将整個空間都環繞着賀玉的氣息。那股昏沉的渾沌感愈發加深。池清看着賀玉垂眸催眠患者,漸覺得自己也跟着頭腦發昏起來。四周的光線不知何時暗了下來,模糊成一片的診室裡,賀玉的催眠聲愈發擴大。
池清強忍着困意,挪開盯着賀玉薄唇的視線努力擡眸,正撞上一雙清冷目光。
女人清麗如水的鳳目,在昏黃光線下晦暗不明。
池清腦中好像有一根弦,“啪”得一聲,斷了。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想開口說點什麼,才紅唇微張,整個人已經已經軟倒下去,正栽入鋪滿毛毯的軟椅上。
軀體倒入軟椅上的悶響聲并不大,卻打斷了賀玉的催眠聲。
随即是“患者”起身的聲響。
一直背對着池清的女人緩慢擡起頭,赫然是在大廳前台工作的賀玉助理。她聽見池清的響動沒敢回頭,小心看向賀玉。
“出去。”
賀玉輕聲道,視線緊鎖在軟椅中的人身上,“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