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從宿管那裡借來的鑰匙,甯雙開門走了進去。
寝室很安靜,陳鹭安安靜靜躺在床上,艱難地喘着粗氣,空氣中的蠱“香”很濃郁,寝室沒有開空調,外面是大太陽,寝室内卻冷得很。
甯雙走去陽台打開了窗簾,昏暗的房間瞬間被陽光充盈了,一隻蝴蝶煽動着翅膀,慢慢落在了窗台上。
甯雙走回來,順着櫃梯上去坐到了陳鹭床頭的櫃子上,“陳鹭,你還好嗎?”
這人已經燒得糊塗了,張着唇不知道在低喃什麼,甯雙從口袋裡摸出一疊有些濕潤的手帕,放在了陳鹭鼻子處,讓對方将手帕上的味道全部吸進了鼻腔。
陳鹭隻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很沉重的夢,夢裡,下着暴雨,空氣是濕黏的,天色是陰暗的,路上人來人往,他站在人群中,呼吸困難,越來越困難。
然而這時,空氣中忽然傳來了新鮮的花果清香,這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驅散了大雨,驅散了頭頂的霧霾,天氣轉晴,人流也漸漸減少,他不再感到壓抑和痛苦。
呼吸也漸漸順暢了。
甯雙見他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了開,臉色也漸漸恢複了正常,這才把手帕拿回去。
當年學習蠱術的時候,甯雙雖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像這種基礎的蠱他還是能解的。
床上的人慢慢掀開了眼皮,空洞的眼神慢慢恢複了幾分清明,直到最後染上了亮光,他注意到了坐在床頭的甯雙。
“你是中午那個……”陳鹭話還沒說完,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嗓子好像沒有那麼沙啞了。
甯雙點了一下頭,“你多休息一會吧,我剛剛來樓裡辦點事,路過你們宿舍門口,聽到你咳嗽就順便進來看看了。”
“我咳嗽了?”陳鹭撐着床鋪,慢慢坐起了身,然後摸着嗓子,疑惑地看着甯雙反問。
甯雙一臉堅定地點了下頭,“當然,不然我為什麼憑空來你宿舍?”
“好些了嗎?”甯雙決心岔開話題。
陳鹭:“好多了。”
甯雙:“那就行,喝水嗎?我給你倒點?”
說實話,在陳鹭看來,甯雙和他是今天才剛認識的,但他沒想到對方會這麼關心自己,這讓一直是班級甚至社會透明人的陳鹭感到了一絲溫暖。
他看着甯雙發呆,甯雙卻不知道他心裡想了這麼多事,他本來就是不可能會袖手旁觀的性格,何況這件事和甯雙的母族有關,甯雙并不想那些人幹的事把身為苗疆的自己也拉下水,當然會順手幫一下陳鹭了。
“陳鹭?”甯雙見他發呆,又喊了他一聲。
陳鹭回過神,用沙啞的嗓音說:“不用了,謝謝學長……”
甯雙點了點頭,“沒事了就行,生病了還是多去醫院看看,就一直待在寝室也不是回事。”
他扶着床沿,慢慢走下了櫃梯。
陳鹭趕緊撐着床欄,盯着床下的甯雙,卻見甯雙走去他書桌前,用他的水杯去寝室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随後甯雙端着水走了上來。
他把水送到了陳鹭跟前,“喝點水吧,嗓子幹成這樣了。”
陳鹭可能不知道,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在指甲在黑闆上抓撓一樣。
陳鹭受寵若驚,雙手接過了甯雙遞過來的水。
甯雙也不打算久留,看他精神狀态好了很多,也就走下床打算離開了,陳鹭趕緊叫住他:“學長!”
甯雙回頭:“怎麼了?”
他五官清隽,眉眼端正,頰邊一對梨渦顯得很溫和,這無意識就拉進了兩人的距離,陳鹭握緊水杯,聲音磕絆:“學長,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甯雙正好也想問他一些事,便倚在了門框邊,環抱着手臂看着他道:“那你先回答我一些問題。”
陳鹭趕緊點頭:“好。”
甯雙:“你去那個廢棄的實驗大樓許過願望嗎?”
陳鹭神色一僵,這下不用他回答了,甯雙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學長,是不是學校發現了,讓你來和我說,以後學校會通報批評我嗎?”陳鹭神色很是慌張無措。
甯雙安撫說:“沒有,你不用緊張。”
“不過學習啊,隻有認真學進去了的才是你的,否則任何外力加給你的知識,都是短暫的。”甯雙離開前還丢下了這樣一句莫名的話。
随着房門的關上,陳鹭好像明白了甯雙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
從陳鹭寝室出來後,甯雙把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也就是說上學期這個謠言或許就是和蠱有關,後來學校打擊謠言,提早給他們放了假,不久就澄清了謠言。
然而這學期一開始謠言就再度上演了。
甯雙上學期沒發現這個謠言和蠱有關,可能就是因為那時候對方是真的“拿錢辦事”,用的蠱量剛剛好,不像現在這樣……
那趙微涼生病?
甯雙想到這裡,一下就聯想到了今天請病假的趙微涼。
看來趙微涼生病也是和蠱有關。
但是現在已經下課了,甯雙要去上專業課,上完課還要去給商學一班的人發軍訓服,就隻能等忙完這些去看趙微涼了。
他上課前給趙微涼打了一個電話,确認了一下對方目前情況還好,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
這個時間算晚夏了,但天氣還是很熱,下午時分,殘陽罩在天際,正是下課的時間,整個校園全是往來的人聲。
落葉被風帶起,在空中打着卷,又搖搖晃晃地掉落下來,落在了肩頭,甯雙擡手掃去了落葉。
剛一擡頭,就看見季淮之從遠處走過來。
他外面又穿上了一件黑色風衣,長發搭在肩側,多餘的鬓發散下來,多了幾分清冷感。
他來得有些晚了,甯雙都已經把所有人的軍訓服發完,讓他們各自回寝室準備上晚修了。
甯雙剛打算給季淮之發消息讓他不用過來了,自己會幫忙把他的衣服拿回去的,結果一擡眼就看見季淮之趕過來了。
能看出來,季淮之雖然也是這個班的,但大多人似乎和他都不算熟悉,至少除了甯雙這個班助,并沒有人主動上前和季淮之搭話,不過偷偷打量季淮之的目光卻并不少。
人群漸漸散卻,甯雙上前把手裡的軍訓服遞了出去,小聲對季淮之說:“我今天大概會晚點回家,但不會特别晚。”
季淮之接過軍訓服,點了下頭,問:“你很忙嗎?”
“我一個朋友生病了,我去看看他。”甯雙解釋。
季淮之抿直了唇,看着甯雙的眼睛,突然說:“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