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敖丙瞳孔地震,好在此時他已經化作了龍尾。敖丙壓下心中紛亂,試圖談判,“要不算了吧,我覺得……嗯。”
“不是底下的腳,是頭上的,”金蓮吒見自己越描越黑,不禁攥了把鎏金鈎,冰涼的材質喚回他幾分神智,“可以嗎?”
敖丙遲疑地點了點頭。
“多謝。”金蓮吒不知自己也會有這麼講究繁文缛節的時候,不過他沒多糾結,而是珍惜自己換來的時間。金蓮吒用指腹擦過龍角,瞥見小龍耳尖沁出清透的光澤——
細細一層薄汗。
金蓮吒莫名跟着緊張起來,他手滑了下,指尖挨在了龍角根部,驚得敖丙差點現出原形。
好心情煙消雲散,金蓮吒眉峰一凜,他狀似不經意問道,“敖敖,你一直害怕我,該不會以為……我是來抓你邀功的嗎?”
話音剛落,隻見敖丙防備地看着他。
金蓮吒:π_π
看來就是了。
7.
恰逢帳外傳來更鼓聲,金蓮吒起身,長袍上的蓮花暗紋泛起金光。他連眼皮也懶得擡,隻是随手捋了下衣裳,“走嗎?去處理掉剛才那個人。”
輕描淡寫的一句,敖丙卻從中品出了幾分殺意。
他不敢不從,低聲應道,“嗯。”
敖丙掐了降雨訣,兩人走到主帥營帳的時候,雨已止。敖丙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邁入營中。
“按《大明律·兵律》規定,‘凡軍人擄掠民财,淫擾婦女者,斬’,”金蓮吒将淋成落湯雞的狂徒甲丢在地上,他凝起靈力給自己施了個清潔咒,“按軍規處置。”
後半句未言的是,枭首示衆。
敖丙刻意略過軍士裆部可疑的污漬,隻盯着【姜子牙】簽發的勘驗文書。
“哪來的婦女?”【姜子牙】将鼻尖上的叆叇扶正,視線掃過霜發藍眼的龍族,“再說軍中交換物資之事數之不盡,不過是你情我願之事罷了,為何要罰?”
“是有人從中作梗,貪去了本屬于難民隊伍的物資,所以才會不夠的,”敖丙抱拳作揖,身體因怒氣微微顫抖,“願元帥能體察實情,還大家一個真相。”
“你的意思是我監管不力了?”【姜子牙】的眼神掠過敖丙,似笑非笑。
“草民不敢……”敖丙忙道歉。
绯紅色散漫地橫了過來,灼灼逼人,打斷了一人一龍的對峙。
“行了,”金蓮吒側身擋在敖丙身前,眸底是陰郁的墨色,“元帥直說是否要處理此事?怎麼處理便可。”
“其他的無需多言。”金蓮吒補充。
8.
某個無名的小池塘。
深紫色的鐵鍊奔波很久,剛尋到這處水源,卻見暴雨傾盆。
嗨呀,來都來了。
雨絲墜在碧盤之上,綴出透明的小花,待縛妖索跳進池塘,更是綻開一朵最白、最大的。鐵鍊深潛水中,搖頭擺尾。
中央的紅蓮被抽了好幾下,根須幾乎要脫離泥塘。李哪吒抖抖花瓣,表示自己的不耐。
“縛妖索?”在荷葉下避雨的哪吒說道。
“師父剛給我的,我沒什麼印象……不過這麼說,那個誰肯定在附近。”李哪吒收回掐着咒印的瓣,見洗好的鎖鍊懸在半空,末端紫光如同鬼魅,便道,“跟着它走吧。”
“等等我!”哪吒撲棱着翅膀追上去,尾羽掃過潮濕的藓,“你确定跟着這玩意兒靠譜?”
雨後,霧氣越濃得化不開。剛把自己洗幹淨的鎖鍊爬行着,它遊過腐葉,穿過黏膩的土,重新沾染了一身泥濘。
“……”李哪吒瞥了眼,嫌棄地收回視線,“還是混天绫聰明。”
“先跟着看看吧。”無計可施,哪吒妥協道。
9.
行到一處,縛妖索震顫起來,鍊環相擊聲清脆如鈴。
“幻陣,”哪吒撚訣點在自己眉心,提醒道,“喂,你跟緊它。”
“哐當——”
縛妖索嗡鳴着紮進廢墟。
哪吒猛地扯住紅蓮騰空,他們下方的場景如墨畫般暈染開來,露出焦黑土地與殘垣斷壁。
這是一片亂葬崗。
落下的雨絲成了裹屍布,包裹住的铠甲碎片濕漉,偶有一塊還粘着半片帶血的指甲。角落的戈矛旁生了株綠芽,生機盎然,它四周卻是幽幽的磷火,沿着灌木向北方飄去。
散佚的姓名淪落,那些永遠定格了年歲的魂魄,從此以後長居此地。
知政失者在草野,隻餘白骨。
天道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