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縛妖索從陣眼處脫身,哪吒瞥見廢墟裡的那塊殘碑。他将紅蓮放在樹上,振翅而飛,身上翎羽皆流轉着輝光。
立在石碑之時,哪吒用橘色的爪拂去泥土,污穢剝落,露出了上面的兩字——
“渑池”。
2.
方圓十裡内。
“處理?”【姜子牙】指尖叩在堆積如山的文書上,開口道,“我軍每月要消耗十萬石糧草,八千套甲胄。将軍可知這些軍需從何而來?”
身後的【楊戬】保持緘默,他剛死裡逃生将物資運過來,自是知道有多麼珍惜。
“我知。”金蓮吒斷言。
“但你從來都視而不見,吒兄,你又比我高尚幾分呢?”【姜子牙】取下叆叇,用袖子擦去凝結的水汽。
“……我隻是自己都走得艱難,實在無力去扶助其他人了。”金蓮吒的記憶全是帶血的,像深秋墜地的柿子,每被别人戳破了皮,便會展露經年的苦澀。
敖丙情緒本來有些失控,他無意間瞄見金蓮吒僵直的後背,那裡浮着一朵若隐若現的蓮紋。敖丙眨眨眼,藍眸泛起異樣的漣漪。
他似乎和金蓮吒建立起了什麼聯系。
愛恨嗔怒、喜憂哀樂,敖丙和金蓮吒有了一點點的通聯——比如對方現在非常難過。
所以,他握住了金蓮吒藏在衣袖中的手。
金蓮吒心弦一動,渾身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他想回握,敖丙卻已經躲開了。
幸福的瞬間通常是短暫的。
3.
“本帥倒覺得,比起幾個難民女子……”【姜子牙】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馬匹驚嘶。
金蓮吒從腦中扒拉半天,才想起自己拐走了張奎的獨角烏煙獸。沒想到張奎這人還挺重情義,孤身前來營救自己的坐騎。
隻見張奎破土而出,地行術催動的土黃色微光從足底漫起,他向前穿行,奔到了校場中央——玄鐵籠裡蜷着團漆黑的影子。張奎點燃了一道爆裂符,那籠子頃刻碎裂。
烏馬(眼淚汪汪):“咴咴~”
它就說嘛,日子怎麼可能跟誰過都一樣!
4.
在場唯一能追上張奎的人沒有動,金蓮吒垂着眼簾,長睫投落暗影,“張奎尚且不能放棄他的坐騎,姜元帥,你為何要丢下救過的子民?”
“命為民請,事為民敬,”敖丙拱手作揖,附和道,“元帥,莫要一條錯路走到黑。”
【姜子牙】終于站起身,水晶片後閃過詭谲的光:“年輕人還是天真。”
察覺到他的讓步,敖丙倏忽笑了:“所以才被稱為年輕人。對吧,姜元帥?”
5.
常言道,點到為止。
狂徒甲雖說品行不端,但尚未釀成傷天害理的錯誤。
本質是大環境混沌的緣故,人們的各種行為不過是戰時的一個縮影罷了。
雙方各退一步,狂徒甲需将功補過,作為渑池之戰的前鋒。【姜子牙】則要親自視察各方營帳,揪出蠶食難民隊伍的蛀蟲,以儆效尤。
金蓮吒想要一同前去,卻被【楊戬】攔下了,二郎神金瞳熠熠,囑咐道,“你今日的任務還未完成。”
“什麼任務?”敖丙有些好奇。
“彈琴。”金蓮吒聲音清潤,似碎玉投泉,拖長的尾調透着幾分缱绻。
【楊戬】滿臉驚愕,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這家夥,之前說話是這樣的嗎!這是哪個器官發出的聲音?
“為什麼突然彈琴?是在修身養性嗎……”敖丙想起來某個早晨,他曾聽過金蓮吒彈的曲子。泠泠七弦動,若見幽壑松風,間有冰泉嗚咽,弦外之韻如空谷回響。
琴傳心聲,瑟為娛悅,彈琴便是在傾訴自己,覓知音。
金蓮吒是在找尋什麼?
6.
時間不趕趟,敖丙沒得到答案,便被【姜子牙】拉走了。
金蓮吒回到自己的營帳,他打開沉香木琴匣,取出了那把伏羲琴。這還是【姜子牙】專門借來的,據說可以陶冶心情、淨化心靈。
往日金蓮吒最煩幹這種附庸風雅之事,隻是今日欲壑難填,他不自覺按上琴弦,十指翻飛。
“#*@^……”
極度的嘔啞嘲哳。
留守在這裡看管金蓮吒的哮天犬刨起土來,爪子在地上留下深深的長痕,它煩躁極了。
這狗日子,它再也過不下去了!
7.
曲譜都是【姜子牙】挑選的。
每當有人問起曲中意蘊,金蓮吒皆抿唇不語。所有精雕細琢的歡快調子,都是教坊司按着時興譜就的。
毫無意義的消遣之作。
金蓮吒走了神,他本就不好的技藝雪上加霜……琴身忽地發出嗡鳴。
“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