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誰也沒說話,沉默地吃完了這頓飯。
雪見原靠在門框,手插進貓貓睡衣口袋,目送安室透離開。
安室透也不多說話,接過自己沾着血的外套,穿着雪見原友情贊助的上衣——由于他比雪見高上幾厘米、加上身材也更結實,導緻腰部和胸前起伏的曲線格外突出——離開了,甚至沒留下聯系方式。
雪見原一邊收拾完全沒怎麼動過的碗筷,把剩下的粥倒掉,一邊歎了口氣。
早知道不煮了。
小蛋糕就這麼離開了,像一隻貓,沒有一點腳步聲,唯一留下的隻有不知什麼時候放在桌上的現金。
雪見原:“……”
有種收到過夜費的感覺。
他點了點,意外發現自己在安室透心中大概處在頂級頭牌這一檔次,心裡得到了一些詭異的安慰。
不管怎麼說,這代表對他……的一種認可、吧?
雪見原也不太确定。總之這人就和風一樣來,又和風一樣走了。
但或許不能就讓這塊蛋糕就這麼長腿跑掉。
雪見原見過,那些缺血的純血同族們最終會陷入何等可怕的境地。
即使賴以供血的心髒被捏爆,渾身瘡口的吸血鬼也隻會淌下一地冰冷的體/液嘶吼着爬向房間裡唯一的血源。這時候他們已經不像自诩優雅的血族了,完全是餓瘋的動物,或者說,畜生。
雪見原不想傷害安室透,也不想成為那樣的怪物,更不想失控。
隻是,已經在失控邊緣遊走過一次的他知道,這不由他的意志控制。
這是本能,就像人類要呼吸進食一樣、無法壓抑的本能。
人餓極了,人相食。吸血鬼餓極了,鬼食人。
如果有一天,他也像他們一樣餓到失去理智,會對目前唯一能聞到味道的安室透做什麼呢——
他看着空落落的房間發了會呆,直到手機響起,才意識到他今天還和别人有約。
長生種就是這點不好。僅僅是走神一會,對于人類就已經是漫長的幾小時。
“我已經出門了,馬上就到。”
正在開着外放緊急換衣的雪見原對着另一頭如是說。
“你說的出門是指在路上所有人的注視下套毛線衫?”
雪見原一驚:“雪莉你學壞了,居然在我家安監控?”
“……你甯可懷疑我能去你家安監控也不懷疑一下毛線衫劈裡啪啦的靜電音。”
電話那頭的人歎了口氣,“算了,你快出門吧,現在出門時間是剛好的。”
“但之前說是兩點見面……”
“那是騙人的。”
對面的人顯然對他極為薄弱的時間觀念有着深刻理解,“我就猜到你會這樣,兩點這個時間隻是打預防針罷了。”
“……”
雪見原貓貓撇嘴。
他已經很努力在适應人類生活的快節奏了,隻是一晚上的小憩對于能死眠幾十年的吸血鬼來說實在太過短暫,如果不是安室透先起床驚動了他,他或許要等雪莉打來電話才會蘇醒。
“對了。”
雪莉也沒太計較這事。一起共事幾年裡她已經知道雪見原是什麼德行,既然拜托他幫忙肯定不會沒考慮這一點,“你記得我的要求吧?”
“記得……”
雪見原從衣櫃裡拿出一套正裝穿上,看了看全身鏡,準備在胸口别上一枚胸針。
他左右巡視盒裡的胸針,最終挑選了紫灰色别上。
這種顔色的寶石一般看起來低調而優雅,和他身上外套的内襯暗紋很配。
但雪見原隻想到了昨晚小蛋糕霧蒙蒙的眸子。裡面被水霧和欲望蒙蔽,暫時沒了足以刺痛人心髒的清醒和鋒利,顯得漂亮而無害極了。而這麼迷蒙的眼睛注視着他,不停用黏糊甜蜜的吻一遍遍落在他的眼眶上……
雪見原捂住滾燙的臉頰。
那樣的安室透……也好可愛,是他短暫的人生中見過最可愛的人類……但發自内心覺得一個比自己還高六厘米的年上男性可愛真的沒問題嗎……?
不行,現在有正事,不能想那家夥。
雪見原搖了搖頭,把滿腦袋“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甩出去,回憶雪莉的要求:
“要仔細審視你姐姐的男友,如果覺得合适,就假裝陪雪莉過來的朋友。如果不合适——”
他想起雪莉冷淡的聲線,橫過手掌往脖子上一抹:“就自稱是你男友,聯手趕走這個小白臉。”
——作為同事的反對當然不如妹夫的反對來的有力道。
“沒錯。”
雪莉的聲音隔着網線都凍到了他:“我不反對姐姐找到自己的幸福,前提是真的幸福。”
“如果她被蒙騙的話,桑格利亞(sangría)——”
“我當然會站在你這邊。”
雪見原很順暢地接話,對着鏡子,把自己的長發紮起:“為了你幫我鲨的一百隻小白鼠。”
“……請不要把我形容地像是什麼連環鼠殺手。”
——
“大君。”
宮野明美挽着男友結實的胳膊,臉上帶笑,内心有些憂慮。
她不知道妹妹雪莉是否會接受她的男友,如果兩人吵起來怎麼辦呢?
男友的性格也不是那種八面玲珑的類型,能以狙擊技術取得稱号的男人當然不是什麼好好先生,要是兩位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不對付……
但事已至此,他們已經到達了約定的咖啡廳門口,想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宮野明美整理額發,擡起頭,挽着男友走進咖啡廳。
一進門,她就在唯二的客人裡找到了自己的妹妹,以及她身邊坐着的一位長發男性。
宮野志保穿着一貫的服裝,除了芙莎繪的包換成最新款,其他都沒什麼變化。
而那位男人,胸口還有一枚霧蒙蒙的紫灰色胸針,虹膜卻是幾乎能吞沒所有光的漆黑,一張池面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穿的比他們兩個見家屬的情侶還正式。
如果不是知道今天是自己要介紹男友給家人,宮野明美幾乎要以為這個男人才是要見家長的那位。
聽到腳步聲,兩人齊齊回頭。
“姐姐。”
宮野志保喊她。
宮野明美笑着回應。
不過說回來、另一位是誰呢?是志保出來時會跟在身邊監視的組織成員嗎?上次的好像不是這位,沒有這麼沉默寡言。
雪見原不是沉默自閉,他是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了。
這不怪他。任何人在發現自己發小不聲不響跑到組織裡都會和他一個反應的。
雪見原無法理解。
雪見原瞳孔地震:
“赤——”
腳尖被不動聲色上前拉開椅子的幼馴染狠狠踩了一腳。
雪見原被踩地險些當場化身尖叫垃圾桶,用盡全身力氣才面色不變地踩回去,臉上笑容更盛:“紅色,我是說宮野姐,你的紅色耳環真有品味!”
一定要讓這家夥賠他的定制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