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見原和狙擊手告别,開車走在回去的路上。
等紅燈期間,他打開波洛結頭像,裡面的消息記錄仍然停留在五天前。
感覺這輩子都不會再被聯系了。
因為刻印不是洗腦,隻是種下了一顆名為好感的種子,讓人類産生類似愛情的錯覺,究竟是否會發芽還需要不斷得澆灌,或者說反複刻印。
當然,如果像波本這樣,隻刻印過一次,意志又足夠強大,能産生的影響或許要打個折扣。
雪見原陷入沉思。
先不說他已經在盡力避免親口咬傷波本,退一萬步說,就算他每天都趁着波本睡覺潛入他的安全屋給他一口,像波本這種類型的人就會愛上他嗎?
怎麼想都不可能吧,這位神秘主義情報專家心裡真的會有愛情這種東西嗎?
[波本、喜歡……?]
他緩緩摩挲着手機側面。
感覺有些時候在某種程度上這塊蛋糕的想法比他這個真正的異類還難懂。
即使已經産生過世俗上最親密的關系,在身體貼緊時能感受到人類身體裡每一根血管的搏動,波本對他而言還是如同蒙在霧裡一般,無論是用眼睛去看還是伸手試圖觸摸,能感受到的隻有朦胧而模糊,分不清霧的背後究竟是晴天還是暴風雨的前兆。
[無法理解。]
那就不去理解了。至少從前幾天看來,波本目前因為刻印對他還保持着一種微妙的興趣,不至于完全斷聯,實在不行就和秀一說的一樣、找幼馴染把人綁回家關小黑屋算了……開玩笑的。
雪見原歎了口氣,深感人生不易。
刻印從靈魂上控制,吸血從肉/體上抽空,這就是吸血鬼一族生下來就自帶的本能。
本能談不上對錯,隻有弱肉強食。人類以禽獸為食,血族以人類為食,僅此而已。
——如果能這麼想就好了。
站在中間的他,是被兩邊都不接納的怪物。
有沒有不需要像他這樣也能活下去的人……
“對了,警察!”
看到前方熟悉的車牌号,雪見原眼前一亮。
如果是警察的話——
不就是不需要傷害他人也可以活着的人嗎?
作為警察的話,會是什麼樣的生活呢?
他跟上了萩原研二的腳步。
連拐了好幾個彎的萩原研二心裡開始犯嘀咕:
[已經故意走得很奇怪了,絕對是故意跟着的吧?]
索性在下一個路口,兩輛車徹底分開了。
萩原研二眯起眼睛,記下剛剛那輛奇怪黑車的車牌号。
[哇,剛剛沒注意,現在才發現好貴……應該不會有人用這種車來跟蹤吧,巧合嗎?]
好險,差點就被敏銳的邊牧警官發現了。
雪見原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
這麼想着,他一打方向盤,在路口和邊牧警車錯開。
[沒辦法,還好記住了邊牧先生的心跳頻率,慢慢跟着吧。]
雪見原放慢了車速,很快,萩原研二的車就消失在茫茫車海中。
[我看看——]
他微微眯起眼睛,放開感知。
瞬間,馬路上幾百輛車上的所有人類心跳聲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耳中,小孩的輕快,老人的緩慢衰落,不同頻率的鼓音低沉錯開,仿若無規律的鼓聲齊奏。
雪見原皺起眉頭。
好吵。好在還能抓住邊牧警官的頻率。
所以他一般不喜歡開啟感知,平時更是直接關上,除非像小蛋糕或者上次抱着他跑的邊牧警官這樣的距離才能聽到心跳。
還好,邊牧警官很快停在了目的地,沒讓他耳朵受太多折磨。
[是超市嗎……?]
雪見原打開地圖,找到大概的方位。
[剛好,家裡瑞士卷吃完了,可以再買點。]
——
萩原研二并不知道自己被變态斯托卡吸血鬼跟蹤了。
畢竟他是萩原·精銳警察·拆彈專家·小陣平的幼馴染·爆物處聚餐發起者·社交/恐/怖/分子·研二,并不是吸血鬼獵人。
“這個啤酒上次喝過、還不錯……”
他挑出自己習慣的牌子,走了幾步,想起來小陣平最近在戒煙,又順手拿了一袋棒棒糖。
[如果隻是需要嘴裡有個東西的話,其實不如學班長叼牙簽。]
萩原研二在心裡诽謗。
[畢竟小陣平從小牙就不是很好,高中時又和人打架安了一顆假牙……現在一周一袋棒棒糖遲早要喊研二醬陪同進牙科。]
想是這麼想,萩原研二還是很老實地把在包裝上俏皮吐舌小女孩放進購物車。
同樣是幹拆彈警察的,萩原研二知道工作壓力有多大。松田陣平隻不過是把一個特别不健康的愛好換成一個相對不健康的愛好罷了,沒什麼好指責的。
[好,差不多了,接下來要去換手機的屏幕……]
萩原研二停下腳步。
一股熟悉的味道傳入他鼻尖。
對于拆彈警察來說,能被他熟絡的味道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面色不變,假裝蹲下來拿起一袋最下方的奶粉查看成分,眼神放空,集中捕捉空氣中那一絲不尋常的氣味。
——不會錯的,是硝酸铵和燃料油混合的氨水味。
這種氣味極其細微,如果不是他對此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或許也就像剛剛擦肩而過的長發男性一樣忽略過去了。
萩原研二站起身,笑容沒有了輕松的意味。
現在有多少炸彈在哪些位置一概不知,這不是他一個人能處理的事情……得通知小陣平和爆物處。
他若無其事地放回奶粉,站起身,嘴裡嘀咕着“賞味期都快到了怎麼還放在這裡賣”,一邊拿出手機。
他按下按鍵,碎了一角的手機屏幕閃了一閃,變成了五彩斑斓的條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