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見原走在花園中。
盛放的紫色銀蓮花靜谧搖曳,密密麻麻鋪滿了周圍的所有空間,隻剩下腳下的石子小道。
[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他撥開眼前的層層疊疊的花朵,留着黑色長卷發的女人穿着黑裙,坐在不遠處的秋千上。
她閉着眼,卷翹的睫毛垂下,擋住下方的淚痣。瀑布般的發絲傾瀉而下,在她的腳下堆疊,泛着陰天的冷光。
“……伊莉莎。”
這個名字終于從雪見原的喉嚨擠出。
他想起來了,這是他在六歲以前生活着的花園,閉着眼的女人是他許久未見的母親,伊莉莎。
[為什麼……會夢見這裡?]
雪見原停下腳步,靜靜看着在秋千上小憩的吸血鬼伯爵。
從六歲開始被送去赤井家之後,他确實很久沒有回過這片花園。幾十年的時光讓記憶也蒙上灰塵,母親的面容看似清晰,實則如他剛出生那時的老照片一樣朦胧,他甚至記不清她眼角的淚痣是在哪邊了。
“伊莉莎。”
一個更小的身影走來,熟稔地順着母親的裙子爬上,坐到女人的膝上。
“你上次給我講的故事,我想再聽一遍。”
女人終于睜開眼睛,雙手虛籠住自己年幼的孩子:
“我親愛的,haru。”
她擡眼,那雙猩紅的豎瞳卻并未看向幼童,而是直直看向了他。
這樣的眼睛,原本不會出現在他身上的眼睛。
雪見原猛地驚醒,大口喘氣。
“滴——”
遠處的車鳴笛聲,近處的鳥鳴。
他拉開窗簾,透亮的晨光灑進五天沒有人活動過的卧室,讓心情稍微平複了些許。
[居然夢見伊莉莎了……]
他撐着額頭,大腦一時還有些混沌。
[是因為最近事情太多了嗎?還是因為吸血鬼本能被喚醒的緣故……]
雪見原心不在焉地穿上家居服,摸了摸床頭玻璃瓶上絲絨順滑的蝴蝶結,拿起手機。
果然,這五天裡,沒有人找過他。唯一的短信是來自日賣電視台的廣告。
他面無表情地拉黑廣告号碼。
果然不該抱有一些不該有的幻想。
而且說白了、明明告訴别人自己要休假有急事電話又指望波本分享日常的别扭心情才是不可理喻的吧?
波本也沒有給他發消息的義務,說白了兩人隻是兩夜情,波本轉身忘了他找别人都是很正常的,這位神秘主義者為什麼會找他還是個未解之謎呢。
……等等。
雪見原一愣,某段久遠的回憶在他腦海裡閃過。
「刻印是血族給血包留下的獨特印記。」
「作用?當然是為了更方便吸血。血包會對留下刻印的吸血鬼潛意識裡産生好感,改變大腦激素的分泌,制造類似于愛情的錯覺,減少反抗的幾率。」
「你說魅魔?确實有類似的地方,但我們吸血鬼的最終目的都是吸血而已,不會以其他亂七八糟的體/液為食。」
伊莉莎慵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現在知道為什麼會做這個夢了。
配着冰美式吃瑞士卷,雪見原一口咬下一大塊甜膩的甜卷。
直到現在,他才想起這件很重要的事——
被吸血鬼吸食的人會留下刻印什麼的,這種事情不要啊!
雪見原心情複雜地吸溜一口咖啡。
這個幻想種小常識還是母親三歲的時候告訴他的,因為這麼多年也沒有經曆過吸血、于是他也沒能第一時間記起這件事,直到昨晚的夢裡他再度夢到了給他講故事的伊莉莎。
這就很糟糕了。
他不介意和波本各取所需,因為波本的長相和氣味确實很對他胃口,但如果是被刻印影響那就不妙了,雪見原不希望小蛋糕的靈魂受到影響。
原本就在黑夜裡閃閃發光的星星,不應該被拴上鎖鍊強行拖在他身邊。
他這麼想着。
然而波本被刻印了又确實對他有利,别的不說至少在他找到替代品之前、他不會因為過于饑餓而喪失理智,血液樣本也管夠。
雪見原糾結地眉毛都皺起來了。
要怎麼辦呢?
他暫時沒有答案。
不過,[在不知道怎麼做時跟随年上人類的腳步]的話,或許有個人能提供幫助……
對,就是那個經驗豐富、五天前剛剛和他見過面、心思深沉的英俊混血男性……
“喂、你現在有空嗎?我需要你。”
雪見原叼着半拉瑞士卷,話語含糊不清:
“萊伊。”
——
“所以。”
萊伊面無表情:“這就是你急急忙忙跑來找我的理由?”
“是的萊伊,拜托了這對我真的很重要!”
雪見原讨好地端上罐裝黑咖啡,赤井秀一看了一眼,單手打開抿了一口,算是收下幼馴染的賄賂。
“我總結一下,你和波本搞上了,現在很苦惱。”
“雖然總體沒錯但也省略掉太多東西了吧!”
雪見原很不滿發小的敷衍了事:“你再想想。”
“嗯。用戶提醒我過分省略了一些細節……”
“别學某個天天服務器繁忙量子糾纏發賽博鄉愁的AI給我好好分析啊!”
赤井秀一舉手投降,深感這口黑咖啡來之不易:“好吧好吧,如果你堅持,我從頭梳理一下你們倆的過程。”
雖然早有預料,但真變成僞人幼馴染狗頭軍師的這一天還是比他預想中早得多到來了。
赤井秀一一口悶掉罐裝咖啡,把空殼遞回幼馴染手中,進入認真模式:
“首先,你不知道為什麼,能聞到波本血液的氣味了。”
“嗯。”
“并且,由于你們血族的刻印,波本現在對你充滿了好感,你可以穩定從他身上吸血。”
“雖然沒錯但你說出這話沒感覺很羞恥嗎?”
“沒有。以及——”
赤井秀一挑眉:“這還有什麼問題嗎?你想吸波本血,因為刻印波本不僅願意給你吸血還和你上床,簡直順從得不像那個陰陽怪氣的神秘主義者,沒有問題。”
明明哪都是問題啊!
雪見原微笑着捏扁手裡的咖啡罐。
放任非人類随意傷害某個人類,你就是這麼做FBI的嗎赤井秀一?!
“就是這麼做FBI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