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想要抽出被貓舔了一小會的手指。
貓舌頭帶有倒刺,知道你是好心消毒,但舔着還蠻不舒服的。
他嘗試抽出手,卻被黑貓半含住了指尖,前排細密的梳齒卡住他的手指,不讓他離開。
安室透:“……?”
該不會——這隻貓實際上在舔他的血?
他另一隻手鉗制住黑貓,強行讓他張嘴,在黑貓黏着的目光中繼續擠出受傷指尖的血。
血珠從小而深的創口滾出,很快就凝聚成了晶瑩剔透的一大顆,和懸在指尖的鴿子血一樣。
他能感受到黑貓的躁動更激烈了。
“咪嗷——”
安室透擡眼,發現黑貓那隻猩紅色的左眼顔色愈發鮮豔。
雪見原很難受。
他感覺很餓,很餓。
他在饑餓的驅使下正在幹不該做的事情。
他很讨厭現在的自己。他感覺他和那些得了暴食症的人沒什麼區别,一邊把能看見的一切食物吞吃入腹,一邊因為胃無法承受而嘔吐,最後饑餓到連嘔吐物都會捧起再度吃掉。
就是這樣的失控感。
他在舔舐波本指尖血液時,感到這樣的滿足而惡心。
夠了,保持最低限度的攝入能存活就好,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他這麼克制着自己,在波本的手裡全力掙紮,想要再度舔走那顆鮮甜的血珠。
至少,不要浪費。就再一口。
然而,面對黑貓的躁動,波本不為所動,殘忍地在黑貓的目光裡擦去血珠,塗上酒精。
失去了血液的誘惑,黑貓瞬間蔫了,和被折斷後又澆了過多水的芹菜一樣,軟趴趴地癱在桌上,眼睛無神地看着桌面。
——沒能吃到。
好可惜,好想再吃一口,他還沒有飽,甚至連半飽都算不上,那幾滴血液隻夠他解解渴。
而且。
——被看見了,這樣難堪的樣子,即使是以使魔的樣子,波本并不清楚桑格利亞實際上也是這樣的怪物。
雪見原很沮喪,于是連支撐身體的力氣都沒有了。
第一次波本由于被下了藥,目測直接失去了被吸血的記憶,讓他編好的借口也沒有用上。
但這一次,他無可否認,他就是想喝波本的血液,就是想要品嘗一口小蛋糕,而且這一切被波本看得一清二楚。
他蜷縮起身體,把肚子那面對着波本。
波本想對他做什麼就做吧。
他也很讨厭這樣的自己。
“……”
安室透着黑貓,幾分鐘過去了,黑貓保持着任由宰割的姿勢一動不動。
于是安室透笑了,笑容裡沒什麼感情,甚至稱得上一句冰冷。
——桑格利亞養的貓,居然是喜歡喝血的野貓。
不,看起來似乎也并非是貓本人的自願,而是出于動物的本能。否則他此刻就應該撲上來撕咬抓繞安室透,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把自己的肚皮露給他看。
是動物實驗嗎?還是說、僅僅是一瞬間顯露的本能?
“……”
雪見原閉起眼睛,等待來自波本的報複。
他知道組織成員有不少都是反社會人格。這類人小時候往往喜歡虐待小動物,手段殘忍,堪比硬造抑郁症建模的小鼠。
但如果是波本的話,他應該不會喜歡弄得血呼啦,看在桑格利亞的面子上也不至于當場把他鲨掉,但能讓人看不出問題、卻很痛的手段也多了去了。
同樣兼任審訊專家的波本深谙此道。
他的腦海裡閃過那天晚上,波本對蒼蠅做的事情。
一爪、兩爪,波本會劃拉開他的肚子嗎?
一隻帶着繭的手觸及他的腹部。
雪見原眼睛閉得更緊了,但身體反而放開了一些,避免自己下意識的反抗再次傷害到波本。
他的耐痛性不差,這不代表他就不會痛,隻是說他能忍受人類承受能力百倍左右的痛,即使被掏出心髒也能活下去、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的感覺,他是徹頭徹尾的怪物。
——他不擔心會痛,他隻是擔心,他以後和波本一見面就是一些不太妙的血腥場景。
他會萎的。
“……我說過了,我不虐貓。”
然而,那隻手隻是在他柔軟的肚皮上揉了揉,力道輕柔而溫柔。
雪見原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看到那雙帶着紫灰色笑意的眼睛。
“很緊張?看來你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呢。”
波本的聲音裡帶着點喟歎的意味,另一隻手撫上雪見原猩紅色的左眼,揉揉他的耳朵幫忙全身緊繃的貓放松。
“不要太緊張,我沒有生氣。”
他擦去黑貓眼角流下的大顆眼淚,有些驚奇:“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貓會哭。”
黑貓不發聲,默默掉小珍珠。
——為什麼、波本對貓這麼溫柔啊。
“别哭了,養貓的人有幾個沒被貓抓過或者咬過?區區一點小傷,不要這樣。”
安室透繼續柔聲安撫。
當然,他沒說的是,養貓被抓咬确實很正常,但貓主動從傷口吮吸主人血液這種事——無論哪裡的寬容度都極低,這種貓很容易被視為有野性容易傷人,最終的下場一般不會很好。
但是。
他垂下眸子,淺金色的濃密睫毛遮擋住昏暗不明的紫灰色瞳孔。
“但做錯事情的是人,我不至于遷怒到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