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胧明忙起身扶起周意，拉着她靠近正中暖爐。正要詢問周願與姜族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身後的男人卻搶先一步道：

“公主如何？”

紀胧明這才反應過來，此時這事兒的确更要緊。她雖在現代也看過不少兵戎相見的大場面，但像方才那般驚心動魄的場景亦是頭回見識，現今想起也是十分後怕。

若綿生不替自己擋着那一下，就自己這體格兒怕此時已咽氣了。

周願……唉。

的确，若自己謀劃多時的計謀正在執行，且手下人已盡數拼命，正為自己争取時間，如何能糾結于個人情感。

此時怕即便是恩愛眷侶也要動了殺意，何況自己這個相識不過幾日的人呢？

“公主所中的是……是……”

周意抿着唇，眼神閃爍，猶豫着如何答話。

“是商隊的奇毒。”

紀胧明聞言緊皺眉頭，周家姐妹的父母經商，就是所謂的商隊，周願能拿到這毒也不稀奇。加之她安穩莊莊主的身份，怕還有更多底細世面是他們所不知的。

“求求王爺，求求王妃，留我姐姐一條命罷。現下我隻有她這一個親人了，我苦苦尋她多年，此番相見不過一面，還請放過她罷！”

周意哭得可憐，又要跪下卻被紀胧明死死撐住了手肘。

“這毒可有解藥？”

“沒有。這是玄英鬼步蠱撚成的粉末，是如何也無藥可解的，若傷口沾了此毒，立時便會斃命。可公主不知為何竟還有氣息。”

“她曾意外被鬼步蠱咬過。”

“那就是了，公主已中過毒，此番才不至立時斃命，可這般也已撐不了多久了……”

周意回答得小心翼翼，多言一字便是給自己的姐姐加重一宗罪。她小心翼翼地拿淚眼瞧着紀胧明的臉色，話越說越輕。

“你可知她為何如此？”

周意搖搖頭。

“我十歲上便待在藥鋪，姐姐一直跟着老父老母行商。可……可我十六歲時離開藥鋪歸家之時，竟被告知父母與姐姐已多時未歸，我便趕赴邊境，期望能早日等到他們。可我隻等到父母的棺椁，運送的人說他們路遇強盜這才喪命。”

“多族之間兵戈相見多年，卻均默認不傷商隊，你這話可有人信？”

祝亦仍未轉身，聲音中含着幾分譏诮。

北洲、玄英、姜族三國中，唯有北洲物阜民豐，其餘兩國常年被冰雪覆蓋，行不了甚麼種植之事，這便十分仰賴商隊。

雖說行商之人狡詐精明，究竟也是給了其餘兩國生機，隻要能得到吃食用具，有甚麼錢财是拿不出來的？雖說苦了底層百姓，然底層往往亦派不出人來劫殺軍隊，而貴族們巴不得商隊多來幾趟改善生活，又如何會派人斷了這念想？

“王爺明察，臣沒有說謊！當年王爺召我入府時臣未如實相告，不過是怕自己商賈之女的身份會斷送了這個入府的機會，求王爺寬恕臣罷！”

這下紀胧明是攔不住了，周意不管不顧地沖着祝亦重重跪了下來。

“當年在玄英境内遇到你，你說你是來尋藥材的，如今想來竟是為了調查此事？”

“是……”

“你起來罷，終究是救了本王一命，這般小事，本王自不會計較。但如今周願一事，怕不能遂了你的意。她派人夜襲王府，損我北洲士兵，還刺殺王妃與姜族公主，現下公主危在旦夕，你可知其中後果？”

周意跪在地上發抖，将頭伏在手背上不肯直起身。

“姜族公主死在北洲王府中，姜族便有了進攻北洲的理由。姜族雖弱，卻能依附玄英，來日兵戎相見，誰能保證北洲定能赢？是你周意這一身醫術能保證，還是她周願安穩莊莊主的身份能保證？”

紀胧明聞言，心中又想起不久前周願所說的話，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測。

“周願或是想以此為契機，逼着北洲王府進攻姜族。”

祝亦聞言慢慢站起身，走到紀胧明身邊，定定地看着她道：

“王妃隻說了一半。不知你可否想過，若你也中箭會如何？”

紀胧明的後背霎時出了一身冷汗，睜圓了一雙美目，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你會立時暴斃。到那時甯都皇帝發怒，隻要查清一切禍端都來自姜族公主，連你也叫連累了。那麼不論是為了你還是為了甯都的體面，姜族都必滅無疑。”

祝亦将手背在身後，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周意身邊繞了一圈，眼睛卻一直帶着笑瞧面前那失魂落魄的女孩。

“看來王妃心中的情意在那時，怕也不過是人家的賭注而已。怎麼，還需要本王替你給她送厚衣服和吃食嗎？”

周意聞言震驚地擡起頭看紀胧明，随後面露緊張，眼中滿是乞求之意。

是啊，若那箭當真射中了自己，自己從未沾過那鬼步蠱，是如何也不可能活下來的。

可是……可是……

“送，必須得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