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世上萬般,哪有人沒苦衷。箭在弦上,自要以大局為重。外頭為此計謀已喪命數人,這頭自己的性命如何就能叫那數人之命死得毫無價值了?
周意臉上立時便綻放出笑容,不停地朝紀胧明磕着頭。遂地上鋪了厚厚的絨毯,那沉悶的砰砰聲仍讓紀胧明不寒而栗。
祝亦聞言向下撇了撇嘴角,盯着地面的女孩道:
“休要再存着小心思,我知你是為了讓周願計謀得逞,這才裝傻。若你再不說解藥在何處,我便将周願千刀萬剮,來日她也會被當成戰犯受萬人唾罵。”
周意面上立時恢複了恐懼,昂着頭用神情乞求着紀胧明。
“說罷,姜族公主不能死,你必須得說解藥在哪。你姐姐的命現下就握在你手中,待我們知曉她所曆之事,了解後許能将她的仇恨消弭一二。”
周意仍跪在地上,佝偻着後背垂頭思索。屋内無風,她的發絲就這樣垂在身後,在醫者的素色袍子上流淌着。不知過了多久,周意才輕輕開口道:
“藥鋪的爺爺曾說過,鬼步蠱難得,唯有往來商隊日行數裡才有可能尋到。鬼步蠱原先不過普通蠍子,然通體赤紅,若沾上枉死之人的鮮血并等待數年,便能有極強的毒性,可至人死、人瘋。若想解此毒,必須尋到碧波山上的定心草。可這碧波山速來人迹罕至,且那底下的湖泊常年結着冰,常人根本爬不上去,唯有身闆輕盈之人才能行過冰面。”
身闆輕盈,還要上山,紀胧明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人。
“尋到定心草之後呢?”
“将定心草磨碎入藥便能保住性命。”
紀胧明不知想到甚麼,忽問道:
“那這草可能解鬼步蠱咬噬的毒?”
“能。”
紀胧明抿着唇,心口一陣翻湧難以平息。
“你現在就去庫房尋你要的東西送給周願,但不要激她,隻試着問問當年她究竟所遇何事便好。”
周意聞言大喜,又磕了幾個頭後便直直跑出後殿。
“葉宿……難道……”
自言自語了幾聲後紀胧明才發覺祝亦竟還在屋中,遂沒好氣道:
“快去睡覺,你明日不上校場嗎?”
祝亦卻又坐了下來,還拿過小幾上紀胧明最愛的手爐毫不客氣地攏着。
紀胧明眯起眼睛,認定這手爐是自己從嚴姑帶來的嫁妝箱子中摸出來的,可不是這王府裡的物件兒,遂上前就奪。
然下一秒就被男人拉入懷中,姿勢還極為暧昧。大掌死死扣着自己的腰,自己便隻能坐在男人的腿上動彈不得。
“王爺,何時你我竟這般親近了?”
紀胧明将臉拉開幾分,同男人保持了些可以忽略不計的距離。誰知道他是不是又和上次一樣在試探自己?現下自己火候尚缺,還不是這陰險男人的對手。
祝亦卻不知哪來的興緻,一手摟着紀胧明一手将手爐塞到她手中。
“你來的第一日就是我抱出房門的。哦,王妃那時暈過去了,難怪不記得。”
聽男人提及當日,紀胧明頓時來了興緻。那日自己剛穿來,扛着身上的刀傷抹了被上的字迹,随後立馬就被男人那一箭吓暈了過去。如今想來,說不定這男人還真的知曉幾分内幕。
“那日我……”
“那日你叫箭吓暈了,我分明射殺的是你身後那破窗而入的賊人,你暈甚麼?”
祝亦笑着調侃懷裡的女孩,還順帶着捏了捏她的臉。
紀胧明頓覺五雷轟頂,看着眼前男人的眸中滿是擔憂。
這人今日究竟怎麼了?這般反常地靠近自己卻又不同往日那般試探拷問,莫非是真的愛上自己了?
想起那日,紀胧明猜測自己是讓男人的美貌吸引了去,這才沒注意到身後的賊人罷……當然,這話定是不好說出口的,太叫人不好意思了。
正在思考如何應答這話的當口,男人卻又道:
“不過還好,王妃今日未暈,否則公主怕已成刺猬了。”
繞來繞去,竟還是因為自己救了綿生。
紀胧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莫非這男人覺得與自己親近幾下就能替真愛粉報了這份恩情?
“那王爺去守着公主罷,有你在,誰能近她身啊?”
祝亦聽了這話卻笑意更甚,歪着頭道:
“哦,那我這次去了,你又同上回一般陷害她怎麼辦?”
紀胧明一下便虛了。她原想着這男人會拿此事當作自己的把柄,不成想他竟這般不當回事。
怎人人都能一眼瞧出自己的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