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紀胧明側頭望向這邊，那章大人忙将頭垂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

再看邊上的葉宿，顯也是瞧見丈夫方才模樣的，一時頗覺尴尬，也不敢直視紀胧明了。

這是做什麼？這章大人竟敢這般偷偷瞧自己，莫非是要對付自己？若非他的夫人提醒，自己怕又要落人話柄。

紀胧明正納悶兒，那古道熱腸的表哥已搖着扇子要給人做媒了。

“我說樓大人啊，若你心悅這女子，何不正經讨回去當小老婆？好吃好喝再給人體面護人周全，如今這般到底難看啊。”

那樓大人還在晃晃悠悠走來的路上，徐初元便也開了口。聞言，那中年男人紅透了臉，行至廊前便急急忙忙跟着跪了下來。

“下官見過王妃，見過徐大人，下官糊塗，下官糊塗，竟叫兩位貴人見了這等龌龊事。”

紀胧明仍未開口，在心中納悶兒為何這樓大人會在章府，甚至在行這等……快活之事。

“你家大人同樓大人頗為相熟？”

葉宿被這話吓得一驚，連帶着貼近她手的紀胧明亦被帶着微微一抖。

紀胧明這才發覺，她看着那頭鬧劇的眼神中滿是不安，直勾勾地仿佛生怕對方說出什麼來。

“是，我家官人平時做些賣草藥的小生意，周夫人恰是商販出身，故我家官人同樓大人亦有幾分交情……”

許是意識到自己提及周願，切周願的丈夫偏如今正在自己府中與下人偷情被抓包，葉宿亦有些說不下去了。

樓大人身後那婦人亦縮着腦袋朝這邊不情不願地慢慢走來，家丁在她身後催着，她愈發羞紅了臉。

“你把那女子帶到我這來。”

紀胧明對身旁的葉宿輕聲道。

她不能就這樣看着她走到男人那邊去。

葉宿聞言忙朝身後侍女吩咐幾句，那名喚未繡的小丫頭便急急忙忙朝那邊趕了去。

那頭的男人們雖跪着，卻有幾位偷偷擡眼瞧前頭情況，見那婦人被帶着朝另一頭走去，或多或少均有些疑惑神色。

徐初元自也瞧見了，卻仍轉過頭沖地上烏泱泱一大群跪着的人道：

“都起來，這風光尚未賞完，章大人不打算帶我瞧瞧？”

“是……是……”

那章大人急急忙忙起了身，另一側的樓大人遂也顫顫巍巍地站起身，還不忘正了正衣冠。

那婦人亦來到了紀胧明面前，正要下跪磕頭，紀胧明便開口道：

“不必多禮，陪本宮走走罷。”

那婦人面上仍绯紅一片，聞言到底平靜了些，聽話上前來到另一側。紀胧明十分欣慰，照理說這封建地界兒讓人撞破了這等事都得羞憤得跳樓，眼前女子卻堅韌非常。

瞧她穿戴不俗，怕也是有身份的。

“你叫什麼？是做什麼差事的？”

“回禀王妃娘娘，奴婢叫定心，是樓夫人的貼身丫頭……”

定心？紀胧明心下一沉，心中猜測又深幾分。

“王妃娘娘，妾身……妾身管束不周，還請您放過定心，有什麼處罰都由妾身來受罷。她至今也不願意嫁出去，陪我至今生生将自己耽誤成了老姑娘。樓大人與我家大人素來交好，一來二去他們二人便有了情意。我實在愧對你，也愧對周姐姐……”

紀胧明心中苦笑，這古代真有意思，男人四處留情，到頭來竟是女人互相虧欠。

“妹妹莫要說笑，情感之事自是上天注定，莫要在此事上過分傷神了，章夫人素來通透溫和，想來也不會因着這事兒便如何責怪你。”

葉宿和定心一聽這話，一時喜出望外險些又要跪下，硬是讓紀胧明兩隻手拉住了。

“不知定心姑娘與樓大人如何定情的呢？”

定心有些扭捏，小心翼翼道：

“一日奴婢在夫人房外值夜，碰巧瞧見廊下人影，正要一探究竟便被一人擁入懷中。那懷抱又暖又緊，奴婢從未有過。後來我便同他時常相見，夫人知曉此事後雖有意阻攔，卻終究不忍将我禁足。”

初次見面便如此熱情，這樓大人……還好周願同他情分仿佛不如何深，否則定要傷心了。

“你可願入樓府？”

定心卻垂下頭，一副十分糾結的模樣。

葉宿此時也不說話，氣氛一時相當寂靜。

紀胧明也不急着逼要答複，隻在心中暗歎《氓》果是經典詠流傳，字字珠玑，應當納入必背目錄才是。

這頭一靜，後頭的聲響便一絲絲地傳入耳中。

“樓大人，你怎會在章府？”

怎會在章府且在大庭廣衆之下行這等奔放之事？紀胧明心中暗暗将徐初元的話補齊。

“下官與章兄相識多年，時時叨擾拜訪，也幸得章兄不嫌棄，這才容我在府中飲了好幾回酒。”

這人有些笨，竟沒聽出弦外之音。

“原來如此，看來章府酒好，不知今日能否飲上一杯？”

徐初元那話竟根本沒有弦外之音？看來官腔從古至今都是這般無聊啊。

“自然可以，若徐大人肯賞臉，下官定奉上最好的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