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來，豈不是誤會就能解開了？”

“可周父周母思女心切，竟在去往姜族談生意時以不提供糧草為代價逼迫族長交出女兒。可行商之人哪裡有這般能耐從一族首領那兒要到人？那姜族人……竟殺了兩老，還搶了他們所有的錢财細軟，隻送回兩口棺椁。”

深仇大恨便從這裡來，難怪周願非要滅了姜族不可。

姜淵此人慣會拿别人當靶子，連妻子女兒都能舍棄，哪裡是會受人逼迫的？可惜了周父周母兩條性命，竟就這樣斷送在異國他鄉。

可究竟能怨誰，周願自己怕更是懊悔。

若她不與尚為奸細的朱年成婚，若朱年不在那時情動，便不會有這陰差陽錯的一場悲劇。

祝亦在旁自始至終一言不發，懷裡抱着那陳舊的錦衣一遍一遍地瞧。

“我們從前也勸過她放下仇恨，可她總不肯，她就是怨自己，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這才一心求死。你們已經知曉了想知曉的一切，這便離開吧。還願你們信守承諾放出我們夫人。”

紀胧明擡眼瞧眼前的人們，面容愁苦、皮膚開裂者甚衆，士兵們握着長槍的手滿是老繭。

朱老夫人的眼睛已不太好，想是日夜哭泣所緻。

兩個侍女仍傲然挺立，絲毫不露怯。

紀胧明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她雖從另一個世界來，卻并非甚麼救世主。

她沒辦法救他們，也改變不了任何事。

她甚至一穿來就得到了千般尊榮富貴，是最沒資格申辯之人。

日夜輪換，這麼些年也不知周願是怎麼過來的，她隻有父母留下的些許錢财，要如何拼命才能成為安穩莊莊主？那些苦思冥想、滿是情恨糾葛的日夜，她又是怎麼過的呢？

在馬車上時，紀胧明仍滿臉憂愁，神色倦怠。

朱将軍的長劍她本想留在那，老夫人卻拒絕了。

她說這把劍就留在王府，還請銘記她唯一的兒子，他不是奸細不是叛徒，而是北洲勇猛的先鋒。

“這鬥篷上的字，你能看懂是不是？”

“能看懂一點，這是細作之間傳話的方式，是徐老将軍獨創的，我也看不完全。現在也就徐初元能看懂吧。”

祝亦眉眼中盡是傷情，紀胧明知道，其中隐情是他不願說的。

方才明燈暗星所說，亦是他心中的痛罷。

這就是那玄商高明之處，不論注意今後官居幾品有多尊貴，他都會被人诟病是曾經投靠敵軍之人。

一個先鋒，敵人為何要放過你？

解釋不清，便隻能受人指摘。

加之姜族公主同他情誼匪淺，這便更使人信服了。

不會有人追問他為何要對綿生這樣好，什麼生死情誼患難之交，這都是不能告知他人的。

這份氣隻能忍。

“為什麼你還要留在北洲？皇帝不讓你走嗎？”

祝亦聞言笑了笑，淡淡道：

“那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我不是徐初元，離了北洲也能做官。我是無處可去之人。”

紀胧明拿過他的手，撫過上頭厚厚的一層繭，淚水啪嗒啪嗒地全都滴在那大掌中。

被人疑心至此卻仍要上戰場，落了一身傷也不告訴任何人。

她情願他當真如他們所說那般卑鄙，至少安樂與名聲占了一頭。

紀胧明不停擦着，那大掌中的淚水卻越積越多。

被男人擁入懷中時，紀胧明的耳朵亦覺察到一份濕潤。

祝亦摟她極緊，紀胧明卻哭得停不下來。

究竟要怎麼辦。小休，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