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寒聽得心動,從前養姐也就是阿簡他娘出嫁的時候,家裡已經有了家底,莫說是喜服,便是嫁妝也備了一半的家底,還有一半是留給他的。
那時他隻替養姐高興,感念養父養母也這般疼他,對自己的婚事卻是沒什麼想法的。
及至後來養父累罪流放,多年攢下的家财全充了官,他隻剩下護着阿簡的心力,疲于奔波,對自己婚事更是沒想法了。
如今沈川滿眼笑意地說起,倒令梅寒心裡生出前所未有的期許來,一來他和阿簡安定了,便不算辜負養父母和養姐待他的好;二來就是與沈川成親,隻聽着就教人心生歡喜。
想來沈川也是歡喜的,所以才這樣大費周折。
梅寒心裡說不出來的悸動,溫情地望着沈川,“既要買喜服,那就先買了再來買雞鴨罷。”
雞鴨有味兒,帶着一身味兒去成衣鋪子,多是不好。
“還是你想得周到。”沈川捏捏梅寒的手,轉而帶着人尋了一家成衣鋪子。
剛巧鋪裡沒其他客人,兩大兩小一進去,櫃台後面撥算盤的掌櫃就熱情地迎出來。
“二位買衣裳?我鋪裡都是剛上的春裝,款式都是最新的,且瞧瞧喜歡什麼樣的。”
掌櫃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倒是不看人下菜碟,沈川應了一聲,沒瞧見喜服,問:“掌櫃的鋪子裡沒得喜服賣?”
“有得賣有得賣!”掌櫃忙引人到一處屏風後邊,就瞧見那一溜兒都是喜服。
沈川瞧了瞧,喜服料子做工都不錯,疑惑:“這樣好的喜服,作何藏在裡面?”
那掌櫃的見二人不像同行,笑着壓低聲音道:“二位有所不知,我這喜服顔色好,放外頭容易搶了其他衣裳的風頭,襯得一般衣裳沒那般紮眼。”
原來還有這門道。
沈川拍拍梅寒後腰,要他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梅寒笑了一下,指着一件普通喜服,問掌櫃價錢。
掌櫃的就把喜服拿出來給梅寒看,言說一套就要八百個銅子。
有些貴了,梅寒忍不住皺起眉。
掌櫃也是伶俐人,慣會察言觀色,當即道:“這身喜服雖好,隻還是貴價了,不劃算。不過同樣的料子我鋪裡還有幾匹,好些喜事将近的人家都愛從我這兒扯布回去做喜服。”
“哥兒手藝要是好,扯布回去做了定比我鋪子裡的還好看喜慶!”
說着,掌櫃的就拿出一匹布來,展開給梅寒看。
梅寒倒是看得仔細,沈川卻皺起了眉頭。
這買布來做喜服,那他得什麼時候才能成上婚?不成,他等不及。
“掌櫃的這套喜服怎麼賣?”
沈川徑直指了一件喜服,比梅寒先前問價那件成色還要漂亮,且做工更為精細,領口、袖口、外衫上都用金線繡着些吉祥花樣,一瞧價錢就低不了。
先時進到這處來,沈川注意到梅寒一下就教它吸去了目光,卻沒問價。
“郎君好眼光啊,這套喜服是今兒才花了大價錢從繡娘手裡收上來的,你瞧這做工,這繡活兒,都是頂頂好的!”
掌櫃的好話說盡将喜服好一通誇,才朝沈川比了個數,足足三兩銀子。
梅寒眉頭一跳,忙拉了拉沈川,怕人當真花錢買了。
本來買一套平日不能常穿的普通喜服就不大劃得來了,要花三兩銀子買一套,雖沈川出得起這個錢,他還是忍不住替人心疼。
沈川卻不聽他的,顧自和掌櫃的講起價來。
掌櫃的人精一樣,哪能看不出來梅寒不想買貴價這套?雖沈川想買,也怕他是個耙耳朵、講幾句價見講不下來就不要了,那她不就損失大了?
賣紅布是有賺頭,但哪裡比得上賣成衣利潤足?
是以掌櫃的沒強硬要高價,最後二兩九錢銀子賣了沈川。
“今兒我也做一回虧本買賣,沾沾二位的喜氣。下回二位要是想買衣裳,可一定要來照顧照顧我家生意。”
掌櫃的笑眯眯把喜服從衣架子上取下來,在梅寒身上比對比對,“不大不小正合适,都不消鉸的,可真是為夫郎量身定制的一般!”
等到沈川又說按他的身量取一件男款的喜服,掌櫃的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喜慶話不要錢似的說,教人聽了就渾身舒坦。
後頭沈川還想給兩個小孩也各買一套新衣,梅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拉住人。
之前楊嫂子給做的衣裳還新着不說,小孩個頭蹿得快,一天一個樣,今兒買了身回去,穿不了兩日就不合身了,給小孩買成衣實在劃不來。
沈川一想梅寒說得在理,可心頭高興,就想給兩個小孩也買身喜慶的。
最後兩人一合計,扯了幾尺紅布幾尺素布,待回去裁剪了能給孩子做兩身衣裳,兩個色混合着來做,既鮮豔又不會太過,正适合小兒平日裡穿。
這還沒完,沈川衣裳總不禁穿,今兒劃一個口子明兒破一個洞的,梅寒給他縫補幾回,早是不能看了。
左右要做衣裳,索性專扯了兩丈靛藍色的布匹,也給他做兩身。
搬了新家還要辦喜酒,有了新衣喜服沈川尚覺不夠,又問掌櫃的買了兩床新被子。
先時孔方金買了棉花布匹回寨子做了被子,這回分家也分了他們一床,沈川還要買兩床,梅寒攔了下沒攔住,隻得在心裡安慰自己,好歹沈川買的是普通被子,沒說要買貴價的大紅喜被一類。
這一來二去的,專是在成衣鋪裡就花了六兩銀子,且掌櫃的還饒了個好價。
及至一家四口離開時,掌櫃的又是送了一對紅燭,又是親自站到門口相送,左一個恩人慢走右一個貴客再來的,一張臉都要笑出朵花兒來了。
走遠了梅寒還不住地心疼錢,這兩件喜服可真是貴得沒邊兒了,沈川那件男款的要簡潔些沒那麼貴價,但料子是實實在在的好料子,一件也要二兩五錢銀子。
見梅寒實在心疼,沈川好笑地說:“等回了寨子,咱把留給寨裡的錢分出去,剩下自家的都給你保管。”
他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就有這個想法了。
上回下山賣皮子,梅寒就因身上沒有多餘的銅闆,心裡偏着他想給他買肉包吃,又不忍心克扣了别人,好一番精打細算後自己就吃了一個饅頭。
起初沈川還不知道,以為大夥兒都吃的一樣的,等回山寨時聽其他婦人夫郎唠嗑,說到要把包子饅頭錢單算出來給梅寒。
沈川聽幾人算的賬不大對,問了小米阿簡半晌,兩小娃娃把事情說清楚,他才曉得這事兒。
那時就想着要把銀錢給梅寒保管,好讓人想買什麼東西不必精打細算,更不必克扣了自己,沒想到回到寨裡教楊大地偷錢的事情一鬧就忘了這茬。
這廂想起來就說了。
梅寒想說不用這般,結果還沒張口呢,就見沈川叫住了賣糖葫蘆的小販,價都沒問,一下買了三串糖葫蘆。
這時節不像夏秋時候,糖葫蘆貴着呢,一串就要六文錢。
梅寒默了默,暗暗咽回了到嘴邊的話。
等到沈川把糖葫蘆分給小米和阿簡,又把剩的一串塞到他手裡,梅寒不由感到一陣歉疚。
給兩個小孩買也就罷了,這人自己都舍不得吃,還給他這個大人買,尤其他上一刻還在想人花錢大手大腳,管不住錢……
正歉疚着,沈川一低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叼走了梅寒已經咬到的果子,見人愣了還笑得像隻偷了腥的貓似的,得意地快速在人嘴邊親了一口。
梅寒一下鬧了個大紅臉,隻覺得這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指定都在瞧他們,面上強自鎮定着,實則恨不得馬上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沒好氣地瞪了眼沈川,心底沒來得及發展壯大的歉疚一下煙消雲散。
沈川被人不痛不癢地瞪了,隻嬉皮笑臉地朝人挑挑眉毛,心情好極了,高高興興帶着人去買雞鴨。
雞鴨有殺好的也有活的,殺好的買回家不費事兒,自要貴不少。
但說是要辦喜酒,其實日子也還沒定,他們才搬進新房,還有許多雜事兒要處理了才騰得出手來辦酒。
饒是沈川再心急,也不得不多做打算,挑了幾對精神的活雞鴨,先帶上山去養兩日,等日子到了才能殺。
雞鴨笨重飛不起來,隻拿一條細繩拴了兩隻腳,放在車上就不如何動彈了。
大頭買了又零零碎碎買了些小的,日用就差不多齊全了,卻不急着回山寨,一家四口又去了楊屠戶家。
幹屠戶的多與養牲口的人家打交道,山寨預備買些糞肥來肥地,沈川就想着找楊屠戶問一嘴,看看人有沒有門路或是曉不曉得哪個村寨養牲口多。
“這你可就問對人了。”楊屠戶一拍肚皮,“你嫂子娘家妹子的夫家在的那個村,家家戶戶都養着牲口,糞多得是,也賣糞,但往年賣了都還多得很,自家根本用不完。”
“不過價錢我倒真沒注意過,你嫂子興許清楚。”
說罷,楊屠戶揚聲朝院裡喊楊嫂子。
楊嫂子正牽着小米和阿簡,親親熱熱地跟梅寒說話呢,乍被打斷,心頭很是不爽,叮囑梅寒帶兩個小的吃着茶果,罵罵咧咧出來了,“給老娘叫魂呢?老娘真是欠你楊家的了!”
一聽楊屠戶說沈川有事要問,這才消了氣。
聽得沈川要買糞,楊嫂子就笑說:“我妹子他們村的糞一車約莫六七文,大多是賣六文的,賣不到十文錢去,畢竟那兒養牲口的多了,賣去外村的話路遠了也不值當。
“既是你們要,我跟我妹子開個口,她家還能便宜些給你們。”
沈川忙說不用,“若是嫂子和楊老哥家我自不客氣,不消嫂子說我都要嫂子便宜賣我的,但到底是嫂子的妹子家,我如何好意思讓人吃虧?”
接着又問了那村子坐落在哪處,見離山寨不遠,就盤算着以一車十文或十一文的價錢買了,讓人趕車送到山寨去。專靠山寨的兩輛車是絕不夠的,不知得弄到何年馬月去。
隻不知人家肯不肯,就把想法如實跟楊嫂子說了,楊嫂子也拿不準,到底不是自家生意做不了主,就問沈川什麼時候要,不着急的話她明日去她妹子家走一趟問問看。
沈川想了想,覺着還是親自上門談要有誠意些,就讓楊嫂子明日等着他,他和楊嫂子一道去。
又交談了楊嫂子妹子夫家姓氏、家裡幾口人等等細枝末節的。
今兒天還早,沒得借口早早離去,一家四口都被留下來吃了個早晚飯,楊屠戶家的豬肉攤子也早早收了。
楊屠戶兒子上着私塾,前些時候私塾收了假,這便上學去了;私塾下學晚,今兒吃早晚飯就不等他了。
飯間侃着侃着沈川突然道:“過幾日不知楊老哥和嫂子得不得空?”
兩人都言沒什麼忙的,忙來忙去就那一個豬肉攤的事情,問沈川問這個可是有什麼事情要請他們幫忙。
沈川瞧了梅寒一眼,隻見着人面皮有些紅,默着聲兒夾菜吃。
沈川就笑了兩聲,言說:“倒是沒什麼事兒,就是想請老哥和嫂子到寨裡去吃酒。”
“可是家裡有什麼喜事兒?”兩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