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東山勉強打了三桶水上來,這些水正好夠洗碗和做飯。
察覺到蘇月娘不開心,許東山趕緊回到屋裡去翻出一把生鏽的大鎖挂在後院門上。
(3)
忙活了一陣,香菇也泡開了,許東山回到廚房将香菇剪成小條備用。
梅花肉改刀切條,加入生抽、鹽、胡椒粉、料酒腌制一會兒,在這段空檔中,許東山抓緊時間生火,鍋熱之前,找出早上沒吃完的炒花生,将花生皮搓下來,再将洗好的花菜切成小拇指大小。
熱鍋冷油,倒入香菇條、蝦米、巴浪魚幹、加飯酒炒香,盛入大盆中備用。
鍋中的餘油味道腥,不能直接加水,許東山用兩塊抹布墊着鍋把将大鍋提起來,送到院子裡去洗。
蘇月娘将洗碗大盆拎起來,空出位置讓許東山放鍋,鍋放好,蘇月娘就着沾滿茶籽粉水的絲瓜絡用力地來回刷了幾下。
許東山看她刷鍋刷得氣勢洶洶,心裡打起了鼓。
沖洗去刷鍋的污水,蘇月娘示意許東山将鍋拎走。
“一會兒多下點地瓜粉。”
許東山又松了口氣,看來,她的氣是單沖着他二嬸去的。
往鍋裡加了兩大碗水,丢入用鹽水去過泥沙的一把花蛤後,許東山提着鍋回去了。
趁着水還未燒滾,往裝了香菇蝦米魚幹的大盆裡倒入腌好的梅花肉條、切好的小朵菜花、去皮花生,再用生抽、鹽、胡椒粉調味,将調味與菜拌勻,再根據蘇月娘的指示倒入能夠淹沒食材一半的地瓜粉。
一旁的小爐上還有熱水,分四次、每次半勺水倒入盆中攪拌,直到地瓜粉變成粘稠的漿質均勻地挂在食材上,并把食材黏成一個大粉團。
鍋中的花蛤湯底沸騰,花蛤們大喇喇地張開花紋複雜的貝殼,将黃色的花蛤肉展露出來。
快速撇去花蛤湯面的浮沫,用鐵勺揩起粉團抖入湯中,下完一盆粉團靜煮一瞬,粉團稍微成型,快速地用鐵勺推開粉團,避免個别粉團粘連。
掰一片湖頭米粉蓋在粉團上煮軟,最後放入油菜、鹽、蔥頭油、蔥花煮至食材熟透。
惠安地瓜粉團大功告成。
許東山将地瓜粉團盛出來,照顧到蘇月娘已經許久沒有進食了,便給蘇月娘安排了一個大海碗。
“粉團已經出鍋了,先來吃!”
正好蘇月娘将洗好的碗一個挨一個倒趴在水池邊。
“來了來了!”
蘇月娘餓得五髒廟大唱反調,連想錢匣子裡的錢都制伏不了。
……
剛剛來喝面線糊的惠安女正坐在堂屋裡稍歇一會兒,現在天氣愈發熱了,穿着藍短衫黑闊褲的惠安女們拿着她們的黃漆尖鬥笠扇風。
看蘇月娘捧着地瓜粉團出來,惠安女們紛紛探頭去看。
“你這地瓜粉團做得有模有樣的!”
“跟我們家裡做的似的!”
蘇月娘笑道:“是我家廚房師傅厲害!”
“那你家廚房師傅确實厲害!不過,你這頭家人也不錯,你家面線糊好吃,給料還大方!隔壁那家夭鬼(4)得很!才半個巴掌大的醋肉還要再偷偷克扣一塊下來!”
“是啊是啊!在他家吃完想坐着歇會兒,頭家娘還明裡暗裡讓我們早點走!”
幾個惠安女七嘴八舌地說起了她們在這條街去過的店鋪。
惠安女們說得繪聲繪色的,蘇月娘一邊吃着,一邊豎起耳朵聽着。
美食配閑話,味道會更美。
地瓜粉團是今日午飯的主角,略顯透明的醬油色地瓜粉皮緊實包裹着葷素食材,入口潤滑,一口咬下去,先觸及軟弱的的地瓜粉皮,随後再碰見或是脆嫩的菜花或是香脆的花生,兩種極端口感碰撞在一起,竟也不顯得違和。
花蛤是一樣神奇的海鮮,怎麼做都成,用來煮湯時,湯水多了鮮香的滋味,花蛤肉卻還保留着原有的嫩滑和鮮甜。花蛤湯底不會使蝦米和巴浪魚做的地瓜粉團吃起來更腥,反而巧妙地用花蛤中的那一點鮮甜化解了地瓜粉團可能會帶來的膩味。
蘇月娘吃得投入,都沒關心許東山為什麼許久都沒出來。
等惠安女們歇夠了要走時,蘇月娘放下調羹筷子,幫她們拎着空蘿籃出去。
“慢走,路上小心!”
惠安女們笑着和蘇月娘揮手。
蘇月娘美滋滋地回到堂屋裡,許東山這才端着他的碗從廚房裡走出來。
“許大哥,你怎麼才出來啊?”
許東山坐下,“我怕吓到客人。”
蘇月娘沒想到許東山待在廚房不出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笑出聲來,“倒也沒有那麼嚴重!”
許東山,“可客人看到我就跑……”
“我這幾天多和客人們誇誇你,過幾天,他們肯定都能接受你的!”
一家好的吃食店,不僅要服務好,更要味道好,有的店出名的是廚房師傅,哪怕這個師傅換店做事,客人們也會願意追着這個師傅去捧場。
蘇月娘覺得,若是機緣巧合,許東山也能成為月娘面線糊店的響亮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