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季靈澤共鳴道,但身子動那一下,又難受地皺了皺眉。
“我當時也覺得奇怪!”季靈澤靠着桌不敢再動,蒼白的臉上雙目還稍顯神采地吐露道,“不過我後來自己分析了一下,存安先前與我提過,濟世堂是明面上的朝皇派,這賊人又是叫招待百姓,又是索要賦稅,我想大概是江湖中的反皇派,想來給他個下馬威。”
“這……這是可以跟我說的嗎?”
季靈澤反倒奇怪起來,跟着周歧壓低聲音道:“你跟着素貉,難道不清楚這江湖局勢嗎?”
周歧瞪大眼來。
季靈澤也跟着瞪大眼:“你都在那海捕文書上了,我倒不能真像個蠢貨一樣不知你們二人是……嘔——”
季靈澤話說太多,暈船的反應又漫上來。
但隻停一會兒,還不忘繼續八卦道:“如果你要改個模樣可以叫懷香教…不過不知你有沒有打聽到最近素貉在江湖中的立場也、嘔——”
“哎呦!你先别說了!”周歧連忙道,“我先給你去要個、哇啊!!”
船艙一蕩,季靈澤這下是真真吐了出來。
周歧将季靈澤扶回房中,擦把汗,想着去找船中的人要季靈澤先前所含那味藥。
這艘船果然極大,到了夜間從甲闆上回來的人許多,還算吵嚷的環境要找到濟世堂的人并不容易。
問了幾人,順着對方指的路走又仍舊找不到人。
季靈澤雖說今晚興許不太安穩,但周歧此刻并不擔心。
按照往常的夢境來說,到現在的時間,離他醒來應該隻差一兩時辰。
七繞八拐間,周歧從隻有零星幾人的甲闆不知繞到了船艙何處。
同先前所在的船艙不同,走道上空無一人,唯有壁上的夜明珠泛着微弱的光。
房中都亮着燈,但聽聲音不知是無人或是在睡。
“咚!”前方一間艙房傳來響動,找不到藥草還是先問路回去罷。
周歧這麼想着,便上前去想要将房門敲響。
“吱——”
手剛敲上,那道門便被周歧推開。
屋内飄來一陣奇異的氣味。
“打擾了,請問有人嗎?”
周歧的聲音回蕩在房中,屋内的響動似乎隻是他聽錯。
“砰!!”
恰要關門時,屏風後又是一聲巨響,連帶着屏風——
“砰!”
屏風被湧進的大風吹倒,猝然砸在周歧面前!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異常濃厚的血腥味,猶如卷席的巨浪覆蓋住他方才嗅到的氣息,将他撞得大腦一片空白。
大開的窗一下一下地被風推着撞到船面上,清脆的聲響蓋過猩紅的床單砸在地上的血水。
床上那人隻剩一副軀體,落在地上的一顆頭顱瞪大着眼,裸露在空氣中的眼白像一把鋒利的刀似要将周歧的聲帶磨破。
“哈……”
周歧喉間喘出口氣。
隔壁有人将門打開,打着哈欠路過周歧時,嘀咕了聲怎麼不進去?
隻聽身後腳步頓住。
“殺、殺人……”
那人倉惶喊道:“殺人啊!!!!!”
周歧全身猝然一軟,回頭撞上那人驚恐的眼,映出他的帷帽同帽下的鮮紅……
亂成一團的艙中,周歧不知走到哪撞到何人。
隻覺得自己隻要停下身子便在不停地抖,空白的腦中根本不知自己此刻究竟在做些什麼。
驚恐細碎的叫喚在他耳邊擦過。
“喂!!!”
身後有人大吼一聲。
“前面那個戴着帷帽的!”
周歧身子僵得要軟下。
“請問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下一瞬,卻有隻手搭在他的肩上。
“啊,您是……”
骨節分明的手掐着周歧的肩,施了點力,撐着他不至于腿軟跌下去。
“前面那出事了,我們怕有人趁亂跳入海中,若是與您一起的那便沒事了。”
周歧看着帷帽下的雙腿轉身走遠,他此刻整副身子都靠在裕最身上。
頭頂的帷帽掉在地上。
“你怎麼跑這來了?”裕最咬牙低聲問着,卻在瞧見周歧那張花臉時倒吸口氣。
“裕最……”周歧說出的話裹着顫音。
裕最聞言一怔。
“死人了……”周歧的腿總算是完全控制不住地往下跪去,“那個人……他的頭……他……”
裕最雙手将要跌落的人扶住。
衣襟上的清香沖不走周歧鼻尖的腥味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