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鐘,秋雨裹着銀杏葉撲簌簌砸在擋風玻璃上,雨刮器劃出的扇形水痕裡,跨江大橋的輪廓遠遠看去若隐若現。
導航顯示距離跨江大橋還有1.5公裡,車載廣播裡突然插播緊急新聞:“受地磁暴影響,本市今夜可能出現極光現象——”
“地龍翻身的前兆。”晏清倚在副駕駛閉目養神,他今天不再是長袍廣袖,而是幻化了一身西裝三件套,銀發高高束起,既像斯文敗類,又如誰家的偏偏佳公子,帥的不要不要的,十分養眼。
玄色暗紋襯衫的袖口露出半截蒼白手腕,他睜眼看她,“娘子可聽過‘地氣沖霄,陰兵開道’?”
林知夏瞥了眼後視鏡裡的青皮燈籠——這是用槐樹皮裹着幽冥火做的引路燈,此刻正泛着幽幽藍光,她說,“我隻知道《撼龍經》裡說‘戌時地氣湧,百鬼夜行兇’。”她指着遠處不容忽視的一團黑霧,“坎位煞氣沖天。凝成黑霧了都,果然很兇。”
晏清輕笑一聲,“橋底沉了三具鎮河屍,你說兇不兇。”視線掃過橋面水漬,似透過那裡看到了什麼,片刻,嘴角輕撇,補充道:“民國二十七年,有術士用童男童女填了橋基。”
林知夏聞言直接靠邊踩了刹車,輪胎在濕滑路面擦出刺耳聲響。前方,濃霧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過隔離帶,幾乎要将整座大橋吞入混沌。
“童男童女?”
宴清嗯,“若非以前填了活牲,此處大橋而今哪裡建得起來。”
林知夏蹙眉,來之前她特意查過,這座跨江大橋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建成,據說工程異常順利,一般建橋會遇到的問題這座橋通通沒有遇見,從開始到結束,幾乎稱得上工程奇迹。
這在這種體量的大工程中實屬罕見,何況是上個世紀很多技術都不算成熟,器械也不算先進的情況下。
現在看來,是前人栽樹後人乘了涼。
但想到是填了幼童活牲,心裡難免有些别扭。
不過這都已經是過去式了,過多糾結沒有意義。況且看眼前情形,活牲帶來的作用明顯已經岌岌可危。
重新啟動車子,結果前行不到二百米就被交警攔住了,交警說今晚要臨時封橋檢修,請市民配合繞行。
作為一名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林知夏當然不會跟交警叔叔嗆嗆,她特乖覺的在交警指揮下調了車頭,拐上旁邊路段。
車子最終停在了距離跨江大橋不遠不近的一處江岸。
雨珠順着車窗蜿蜒成符咒形狀,林知夏撚起一枚五帝錢按在玻璃上:“我看檢修是假,鎮煞是真。”世上不乏能人異士,橋上煞氣那麼重,被發現報告給官方,官方臨時管控很正常。
她轉頭看向晏清,“應該是有人看出端倪了。”
“看出又如何?”晏清漫不經心的把玩着她手指上的墨玉戒,戒面并蒂蓮紋在夜色裡泛着幽光,“子時三刻陰兵借道,這橋注定要見血。”
林知夏:“……”那還是不見血比較好。
前面有交警,想上橋隻能用非常手段。
後視鏡裡,江面開始泛起詭異的青灰色,晚風裹着腥氣穿過車窗縫隙,映得兩岸路燈都顯得昏暗了許多。
“坎位地氣翻湧,震位水波倒流。”她指尖敲了敲儀表盤上的羅盤,黃銅磁針正在“離”“坤”位間劇烈震顫,“黃泉九曲陣的陣眼要真是這座橋,咱們今晚怕是要損壞公物了。”想到這個就有點心慌,已知有官方入場,萬一掉了馬甲,整不好要被拘留啊。
晏清挑起她一縷頭發,引開她的注意力,“娘子可知九星連珠時,地脈會呈現何種異象?”
“天樞移位,貪狼噬月。”林知夏邊說邊利落地将五帝錢串成手鍊,“但和陰兵借道有什麼關系?”
“看那裡。”晏清指尖點向江心。
暗流湧動的江面突然浮出北鬥狀漩渦,七盞青銅燈順着水流旋轉,燈芯燃着幽藍磷火。林知夏的墨玉戒驟然發燙,戒面并蒂蓮紋直指漩渦中心,她蹙眉:“這是……黃泉引路燈?”
“準确來說,是有人用九十九個溺死之人的魂魄煉制的引魂燈。”晏清推開車門,江風掀起他衣擺暗金雲紋,“對方想借陰兵之力沖破地府封印。”
沖破地府……封印?
這麼刺激的嗎?
難怪觀音寺的主持伯伯讓她最近都避開子時三刻的陰兵借道,估計是怕她被牽連進去。
可惜時不與我,為了宴清重塑肉·身的偉大事業,别說是陰兵,刀槍火海也要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