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雲歸妄答得不情不願,不過魏淵自認看人頗準,雲歸妄此人有君子之風,哪怕不願意,既然應了,便會盡心。
其實魏淵早做好了雲歸妄抗旨的準備,還想了一肚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說辭,隻因雲歸妄此人一向孤僻,不是能為人驅策的性格。
何況這雲歸妄甚至不算昭公主的正經門客,一早,雲歸妄就同昭公主說好了,隻是暫居休養,不願受驅使招安,不過倒是許給昭公主三個承諾,若是昭公主有所要求,雲歸妄自會報恩。
依昭公主的性子,是不圖謀這些的,可是雲歸妄不知道,想來,是将這次護衛兌了一次諾言。
今夜安危不愁,魏淵倒是想試試招魂。
就是把這雲陽行宮中的鬼魂召來問訊,魏淵一還魂便知道自己有這等神異之處了。
此前雲歸妄還未把那二人抓獲時魏淵便有此打算,世事人眼瞧去一态,若是鬼眼去瞧,又當如何呢?這是天賜的良緣,不用白不用。
隻是活人招鬼必然要更麻煩些,魏淵不願受人打擾,回屋之後又讀了一陣兒書,差不多熬到将近亥時,才傳滿月、弦月侍候。
“朱墨可還有剩麼?”坐在妝鏡台前,魏淵狀似不經意般問滿月:“讀書時墨筆批注,再讀總是傷眼睛。”
一邊說着,魏淵還一邊揉了揉眼眶。
滿月不疑有他,隻老實道:“都備着呢,殿下且稍候,奴為您取來。”
魏淵點點頭,自上了榻,吩咐道:“就放在書案上。”
滿月稱是,片刻把東西取來,照舊留了書案上一盞燈,遮了燈罩,既不晃眼,也免得公主夜間起身不便。
魏淵從未如此滿意過下人的貼心,就此裝睡了,裝了約莫半個時辰,起來張望一番,今夜是滿月值夜,白日辛勞,此刻已然熟睡。
問有無朱墨乃是有備無患,跨越陰陽之術,不可用墨筆記錄,非得是朱筆才行——這還是魏淵前幾日一一試出來的。
招魂靈術并不簡單,不過一回生,二回熟,到現在,魏淵使着最多也就有些磕絆,總不至于不靈。
端坐書案前,魏淵心中默念一段法訣——這法訣乃是自創,就是在這十日内摸索而得。
也是沾了曾做過兩年冤煞的光,仿佛因着這兩年的際遇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突然多了幾分靈氣,再回陽間,連自創法訣都悟得了——雖然明悟不多,暫時隻得這一段。。
魏淵想着,暗自苦中作樂:若是有朝一日事敗,憑借此等悟性靈性,苟且人間,做個江湖術士也不錯。
法訣念至尾聲,最後幾字魏淵喃喃出聲:“七魂六魄飛天一半……八方魂來!!”
随着那“來”字落下,魏淵猛地睜眼,靈術已成,一半魂火出體三寸,凝于右手之中,又靜靜等待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右腕忽然一沉,魏淵一凜——
來了。
魏淵這靈術不可不謂藝高人膽大,但凡做過鬼的都知道,魂火乃是魂魄根基,隻有虧,沒有補,魂火愈旺,魂愈健壯,魂火愈弱,魂愈孱弱,就連那雷劫化煞,說到底,化的是煞的魂火,而用魂火為媒,其實冒險。
隻是硬抗兩年雷劫,身為鬼魂旁的關竅魏淵興許不清楚,可這魂火确實熟悉至極,早可玩弄股掌之間了。用魂火作為聯系陰陽的媒介,也是出于這般考慮。
饒是如此,魏淵也不得不承認,此法傷魂,一日最多一次,且每用一次對魂火的消耗也足以讓魂魄疲憊不堪。
也虧得是魏淵,魂火深厚,才禁得住放肆一用。
“來者何人?”透過魂火媒介,魏淵問。
實在無奈,魂在肉身中,對于其他魂魄一概可知而不可見,不管需要什麼消息,皆需一問。
片刻,信息流水似的滲進魏淵腦海中,她左手執筆,蘸取朱墨,運筆如飛,定睛一看,記下的卻是人看不懂的文字。
此乃鬼文,畢竟一半靈識凝成魂火而去,僅存體内的靈識直接解讀鬼文還是有些困難,至少目前,魏淵尚需将對方所回内容一概記錄下來,再定睛細讀。
無形之魂話畢,魏淵停筆,讀那鬼文:
“雲陽行宮花匠烏老四。”
魏淵招魂頗為随機,在一問一答之前,誰也不知召來的是何人,有無靈智。今日運氣不錯,這魂魄倒也還能用,至少知道自己姓甚名誰,想來不是殘魂,靈智也未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