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前有召出魂魄來,隻能答上姓名的,魏淵怕再白費功夫,又問:“爾何日離世?如何離世?”
又是一番運筆,停筆後,魏淵解道:
“十日前,病逝。”
亦是十日前?魏淵有些意外,明知陰陽兩隔,還是往右手邊,虛無中望了一眼。
同日離世,有人驚動地府,有人無聲徘徊。
不過人世就是如此,位高者權重,唏噓不過一兩句,這下确認此人還算清楚,魏淵又問:
“今日雲陽行宮有人刺駕,将你所見一一道來。”
這回耗費的時間長了些,記下了滿滿兩頁紙,不過鬼文費紙,譯成陽間官話,也隻得三五句。
“未見有人行刺,隻在天欲晚時,見有一人在别春苑正殿頂上,行為鬼祟,頗為可疑。”
魏淵了然,想來這烏老四這幾日始終在别春苑附近徘徊,未見行刺者。
不過烏老四所言,倒是個意外之喜,足以證明傍晚間不是魏淵疑神疑鬼,當時确有人造訪,做了那不速之客。
“此人是何形貌?”魏淵問。
這回烏老四的回答停了片刻才來:“小人記不清了。隻記得那人一襲白衣,體态風流。”
體态風流?莫不是是位女子?魏淵這般想,也這般問。
“正是。”烏老四信誓旦旦:“而且身量頗高,足有八尺。”
白衣高挑女子?這又是何人?魏淵思索了半天,斷定自己從未見過,想必又是不知從何而來的歹人。
心中暗罵藍馳原不中用,刺客都趴在昭公主房檐上了,那藍馳原竟然一無所知,衛士巡邏居然也一無所覺,簡直是吃幹飯的。
又問幾句,見烏老四确實再無所知,魏淵便揮退了他,略感受片刻,仿佛還能硬撐,魏淵便又嘗試召其他魂魄來,繼續詢問刺駕一事不提,對那梁上君子,最好也求一個相互印證。
念完法訣,正默默等着,忽然,朝院落那方向窗棂被敲響:
“殿下。”竟然是雲歸妄的聲音,雖然聲音極輕,可是夜裡寂靜,魏淵耳力又好,聽得一清二楚:“您睡了嗎?”
他來做什麼?
魏淵一驚,當下收了法訣,在裝睡與應答之間猶豫一瞬,還是選擇應聲。
誰也不知道雲歸妄是不是叫魏淵那幾句低語引來的,盡管滿月都未被驚醒,這點聲音能傳到廂房去更是無稽之談,但人既已經來了,裝睡實在是下策,不如大大方方迎。
裝作夜間難安遂起身讀書消磨時間,魏淵在書桌上随意擺了一本書壓住染了朱墨的字紙,走到窗前,推開窗,看着雲歸妄,用一種疑惑的眼神。
雲歸妄劍已出鞘,神色戒備,而這戒備在魏淵親自出現一瞬煙消雲散,變成了不解。
更深露重,他身上有些濕意,鬓邊發絲也沾了露水,貼在臉頰,有些靡豔。
“殿下還未睡?”看得出,起初他有些訝異,在瞧見書案上一本書一支筆時這訝異便煙消雲散了。
再打量魏淵時,雲歸妄面上竟有些薄紅,一副欲言又止之态。魏淵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才發覺自己衣襟并未收攏,襟懷當風,形态頗為風流。
她笑笑,攏了攏領口,心裡暗笑這青年俠客純情,面上一點不顯:“是啊,睡不着。”
她倒是裝得驚訝起來,先聲奪人:“雲卿夜半探窗,可是有事?”
魏淵看得出雲歸妄的猶豫,然而他還是堅定道:“請恕草民冒犯,殿下能否允準草民進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