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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太小了,魏淵隻當這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是以當三日後雲歸妄夜探别春苑正殿,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時,魏淵隻覺得他吵:
“已經醜時了,你發什麼瘋?”昨夜下了雪,化雪極冷,魏淵穿着厚實的寝衣,雖然屋裡燒得極暖,也不願探出身來,更不要說出門——還是爬窗出去!
而雲歸妄卻很執著,并抛出了一個在魏淵看來完全無法拒絕的餌:“臣施展輕功帶着您,不必殿下勞累。”
魏淵就這樣心動了。
雖然她生前習武,武學天分也不錯,可輕功……離她還是太遠了。去世後雖然能飄來蕩去了,可到底是遊魂,輕飄飄的沒有一點實感。
“好!”魏淵讓雲歸妄背過身去,三兩下披挂好衣服:“走。”
飛天的感覺同魏淵想象中不太一樣,雲歸妄抱着她,抱得很緊,藏在鬥篷裡,隻覺風聲呼嘯而過,黑天還是那黑天,魏淵卻恍然覺得天近了些。
“東苑?”落地時雖然有些眩暈,但魏淵還是轉眼便辨認出:“你的院子?”
雲歸妄含蓄一笑:“還要多謝殿下前些日子賜了這樣一個院落。”
“推開門看看?”雲歸妄引她向門前。
屋内倒是燈火通明,魏淵雖覺得他故弄玄虛,可來都來了,便輕輕一推——
張燈結彩,頂上吊了花燈花旗,門上貼了楹聯,窗上貼了窗花,熱熱鬧鬧,繁華似錦。
魏淵一時癡了,忽然聽得一聲輕響,幾片紅紙落在身上,她回頭看雲歸妄,雲歸妄手持一個小小的竹筒,念着:
“天官賜福,百無禁忌。”這是民間的吉祥話。
“這是……”魏淵啟唇發問。
“補給殿下的上元花燈。”雲歸妄道。
如果是一個人弄這些,必然要花不少心思,何況雲歸妄白日還要守着魏淵,難怪這一二日見雲歸妄眼下青黑,精神也不濟。
這可真是讓人意外,魏淵确實動過出門看花燈的心思——前世在雲州,雖然也繁華,可到底遠遠不及京城,但那時永德帝盯得緊,一味地叫她安心靜養,魏淵也不想拿自己的身子冒險,便沒有提。
回到府中又是一片冷清,魏淵雖有些想念花燈,但自信自己掩飾還算得宜,總不至于讓雲歸妄把自己的心思一眼望到底。
“孤并不稀罕這個。”魏淵瞪着雲歸妄:“雲卿啊,誰準許你揣度君心?”
“沒有人準許,是臣自作主張。”雲歸妄還是那麼好性兒,一句也沒有同魏淵頂,一副她說什麼便是什麼的樣子,看着有些逆來順受。
這樣好脾氣,魏淵莫名有些出神,隻覺得他那冷面郎君、“貞潔烈婦”的樣子仿佛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鬼使神差地,她問:“說真的,你怎麼知道?”
明明原本是打算一口否認到底的。
是他太可憐了,魏淵這樣告訴自己,況且……況且,這樣純粹又珍貴的心意,魏淵已經許久未見過了。
雲歸妄也不敷衍,一件件列數起來:“回府的時候,就見你好像有些失望,那時還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你總怔怔出神,還有些不思茶飯,我也是尋思許久……好罷,也隻是猜。”
猜得其實沒有那麼準,魏淵隻能算是悶得慌,也不是因為不能逛花燈就茶不思飯不想——哪裡有那麼幼稚!!
但,也算是有心了。
魏淵還想矜持一番,沒料到雲歸妄還能更體貼,端出一碗元宵來,呈給魏淵,叮囑:“可惜,涼了,看看便罷,不要吃了。”
說完便推門出去了,帶上門,聲音也留在門外:“殿下何時厭倦了,出來喚臣便是。”
厭倦……麼?
屋裡還紮了個秋千,魏淵坐上去,晃蕩着,突然覺得心裡空蕩,想起一件往事來。
那是永德元年年初,她要逛花燈,兄長忙着讨好窈姐姐,原本沒工夫理她,後來被纏得厲害了,還是把她帶上了,一路上一邊賠着笑貼着馮窈,一邊領着她,一路一刻也不曾撒手。
兄長……兄長……
她想家了,很想很想。
而……而……而門外,就有一個待她同樣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