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大師救治傷員有功。”商弦羿打斷他,傘面又往沈纖雲那邊偏了偏,将她纖細的身影罩在身側,“倒是諸位高僧,方才忙着論道,可曾搭把手?”
商芷修長的指緊緊攥着窗棂,冷聲道,“你是知道皇兄會來?”
江樓月用帕子重新裹住她滲血的手指。“以廣平王殿下的性子,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窗外,智全長老的喉結滾動幾下,突然轉身對身後僧衆喝道:“都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幫忙擡傷患!”
僧人們如蒙大赦,眨眼間散了個幹淨。有個小沙彌跑得太急,差點被自己的僧袍絆倒。
沈纖雲嘴角抽了抽:“長老方才不是說佛堂見血會沖撞佛祖?”
“女施主說笑了。”智全堆起滿臉褶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佛祖慈悲為懷,定不忍衆生受苦受難。”
“長老。”明鏡突然開口。他站在廊柱旁,濕透的僧衣還在滴水,“産房需要熱水。”
“這就去!這就去!”智全忙不疊應着。
院中局勢已然逆轉。方才叫嚷最兇的武僧,此刻正殷勤地幫傷者擡擔架。智全長老被小沙彌攙扶着,背影佝偻得像棵枯樹。
“六十戒杖就不必了。”商弦羿轉向明鏡,“大師救治傷員有功,該賞。”
“多謝王爺,不過明鏡是出家人,無所求。”
“殿下現在可放心了。”江樓月突然合上窗,“方才若貿然沖出去,豈不錯過這英雄救美的好戲。”
商芷望着窗紙上晃動的影子。方才還劍拔弩張的庭院,此刻隻剩下雨打芭蕉的聲響。
蘭煙正小聲和玉露嘀咕:“這明鏡大師生的果然好看,怪不到那些官家小姐都搶着來伽藍寺上香論道。”
焰黎蹲在廊下擦刀,聞言擡頭看了兩眼道:“好看是好看,可跟我家少主比就差遠了。”
房中彌漫着雨水與草藥混雜的氣味。蘭煙給商芷換上幹淨的衣衫,将脫下來的濕衣搭在屏風上。
“公主。”玉露捧着藥箱小聲嘀咕,“廣平王殿下連您慣用的玫瑰膏都備齊了。”
她剛想誇一句皇兄,就聽見門外響起焰黎的聲音,“少主,方才暗部影衛來報,在爆炸的中心點不遠發現了一枚馬鞍扣,看這樣式是北狄人慣用的。”
“可還有别的發現?”那個熟悉的聲音詢問道。
玉露用寬大的帕子輕輕擦着商芷的濕發,卻被她擡手制止。
“殿下要去哪裡?”蘭煙詢問道。
“去佛堂看看纖雲那裡需要什麼藥材,好叫人去城中運來。”
商芷剛推開門,潮濕的空氣中立刻飄來一陣混雜着血腥與草藥的氣味。她擡手示意玉露不必跟随,獨自沿着回廊往佛堂方向走去。
“殿下。”蘭煙還是追了出來,手裡捧着件藕荷色披風,“山寺風涼。”
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闆上砸出細小的水花。商芷攏了攏披風,忽然瞥見拐角處江樓月正凝眸看着手中的地圖。
“少主!”焰黎從院牆翻下,靴底帶落幾片濕漉漉的樹葉,“影衛在西南角又發現兩枚,埋在碎石堆下三寸處。”
商芷的腳步微微一頓。江樓月似有所覺,擡頭時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看清是她後,那眼神又瞬間柔和下來,順手将馬鞍扣收進袖中。
“夜深了,殿下不回去歇息?”他迎上前,袖口暗紋在燈火下泛着銀光。
商芷願不打算理他,徑直朝前走。卻被他攔住去路,“我懷疑有人混迹在傷者之中,你不如先回房,若有何事隻管吩咐便是。”
“不勞質子殿下挂心,本宮隻是去佛堂看看纖雲。”她直視前方,目光自始至終都未落在江樓月身上。
江樓月唇角微揚:“若能為殿下效勞,實屬三生福分。”說罷他側身讓路。
佛堂裡的哀嚎聲漸漸清晰。商芷剛邁過門檻,就聽見沈纖雲清亮的嗓音:“這位大哥,你腹部的傷口該換藥了。”
她循聲望去,隻見沈纖雲正給個壯漢包紮。那人腹部的傷勢猙獰,眼神卻異常清明,在沈纖雲低頭時飛快掃視着佛堂布局。
“纖雲。”商芷緩步上前,“可缺什麼藥材?”
沈纖雲手上動作不停:“當歸不夠了,還有……”她突然按住那壯漢想摸向腰間的手,“這位大哥别亂動,當心扯到傷口。”銀針在指間一閃,那人頓時僵住。
商芷餘光瞥見壯漢靴筒裡露出半截匕首。她不動聲色地挪步擋住衆人視線:“皇兄說已派人去城中取藥,很快便到。”
“王爺考慮周全。”沈纖雲突然擡高聲音,“對了殿下,您來看看這位小師父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