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有别的辦法?”她緊張地問道。
少婦人安慰道,“李大夫醫術很厲害,前些日子還被宰相請去醫治自家夫人的急症。”
如今也沒有别的辦法了……商芷握緊洛蕭然的手。
刀尖劃開傷口時,他渾身肌肉繃緊,喉間溢出痛苦的悶哼,卻還強撐着說:“殿下……别看……髒……”
黑血汩汩流出,銅盆很快積了半盆。商芷用濕布不斷擦拭洛蕭然額頭的冷汗,發現他下唇已被自己咬出血痕。
“都怪我。”商芷垂下眼睫,淚水簌簌而下。若當時聽江樓月的話回宮去,就不會有後面這麼多事,洛将軍也不會受傷。
她将手腕遞到他唇邊,“疼若疼的話,就咬我。”
洛蕭然别開頭,汗水順着脖頸滾落。直到村醫敷上草藥包紮完畢,他才脫力般松開了緊攥的拳頭,掌心全是指甲掐出的血痕。
“姑娘你家夫君怕是位軍爺吧,他底子好,熬過今晚就沒事了。”李大夫留下藥方,又叮囑道:“夜裡恐怕還要起熱,需有人守着擦身降溫。”
婦人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藥汁走進來,粗糙的手指在圍裙上擦了擦:“姑娘,快給你家官人把藥喂下吧。”
商芷耳尖一熱,正要解釋,卻見洛蕭然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一絲血色。他掙紮着要起身行禮,被少婦人一把按回炕上:“軍爺别動!傷口要裂的!”
“我們不是……”商芷剛開口,就被婦人笑呵呵地打斷:“年輕小夫妻都這樣,臉皮薄。我家那口子前些年受傷時,我也是這般守着……”
洛蕭然的耳垂紅得幾乎滴血,低聲道:“臣……不敢……”
“姑娘你們是城裡人吧,城裡人都喜歡跟自家娘子稱臣呢!”婦人将藥碗塞到商芷手裡,擠了擠眼睛,“小娘子快些喂藥,這藥苦得很,我竈上還熬着粥呢。”說完便識趣地退了出去,臨走時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屋内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藥碗裡升騰的熱氣和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商芷捧着藥碗的手微微發抖,藥汁在碗中蕩起細小的漣漪。
“殿下……”洛蕭然聲音沙啞,“臣自己來……”
“别動。”商芷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後頸,“你受了那麼重的傷,還是我喂你。”
洛蕭然僵着身子,任由她将藥碗湊到唇邊。苦澀的藥氣熏得他皺了皺眉,卻還是乖乖咽下一大口。
“很苦吧?”商芷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指尖輕輕拂去他唇角的一點藥漬。
這個親昵的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洛蕭然的喉結上下滾動,睫毛輕顫:“殿下……不必……”
“噓,把藥喝完。”商芷打斷他,又舀了一勺藥汁。這次她的手腕穩了許多,指尖卻因為觸碰到了他的下巴而微微發燙。
藥碗漸漸見底。洛蕭然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隻是眼神仍不敢與她對視,隻盯着炕沿的某處木紋:“多謝……殿下……”
窗外傳來婦人壓低的聲音:“當家的,你明日把咱家雞舍的老母雞殺了,給那小娘子的官人補補。我看他傷的太重了……”
“可那不是答應給孩子們過年時候宰的嗎?”
“不要緊的,還有三隻。”
聲音遙遙的飄來,她低頭看着洛蕭然安靜的側臉,輕聲道:“将軍且安心養傷,我守着你。”
洛蕭然聞言擡眼,燭火在他清澈的眸子裡跳動。
“别說話。”商芷替他掖好被角,卻被他拉住手腕。
洛蕭然的掌心依舊滾燙,力道卻很輕,仿佛捧着易碎的瓷器:“臣身上髒……别污了殿下的手……”
商芷鼻子一酸。前世雪域遇襲,他背着她殺出重圍時,是不是也這樣小心翼翼?
“我甯願你僭越些。”她突然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洛蕭然瞳孔微縮,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商芷慌忙扶他起身,卻被他輕輕推開:“殿下……離臣,遠些……這病氣……”
話未說完,他又昏沉地倒回枕上。商芷紅着眼眶解開他的衣襟,用酒水擦拭他發燙的胸膛。指尖下的心跳虛弱卻固執,就像這個人一樣。
天蒙蒙亮時,洛蕭然的燒終于退了。晨光透過窗紙,照在他安靜的睡顔上。商芷怔怔望着他英挺的鼻梁和長長的睫毛,突然想起昨夜他燒糊塗時,曾無意識地喚過一聲“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