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事情藍周就隻有一個很模糊的記憶了。
他強撐着合上最後一個逝者的眼睛,力竭之後供血不足的大腦開始暈眩,敲擊得視網膜陣陣發黑。完全陷入昏迷前的最後意識是他跌入了一個微涼的懷抱。像是墜入深海一般,耳旁的聲音隔着一層水,聽不真切,潛意識裡吊着的那根弦卻不肯讓他睡去。
直到有人俯身在他耳邊,聲音宛若頭上的夜空一樣深邃:“我在,你睡吧。”
他立時像被下了蒙汗藥一樣失去意識。
再次醒來,窗外的陽光已經斜射,屋外的聲音熱鬧得能透過玻璃穿進來。雖然四肢還是脫力,藍周卻也不急,側耳分辨着外面的聲音。
“快點,去看看藍周醒了沒。”
這是蔔姗。
“為什麼要我去,你不能去嗎?”
這是宮永城。
“給你個獻殷勤的機會,快點别扭扭捏捏的。”
接着聲音就聽不見了,不知道這兩人在密謀什麼,宮永城站在門口扭捏了半天都不敢推門。終于做好心理準備将手放到門把上,門卻從裡面被豁然推開了。
是藍周。
結結實實得把宮永城堵在了門口。見到人他完全不意外,反倒倚着門框眼睛彎彎:“找我有事嗎?”
宮永城好不容易打好的腹稿一下煙消雲散,藍周的眼睛像是深淵把他所有的理智吸得一幹二淨,蒸騰成霧氣攏住他整個大腦。始作俑者還悠悠換了個姿勢,不緊不慢地問:“還是說,你就單純想見我?”
不遠處蔔姗聽完了全程,簡直沒眼看。要是換個性别換個環境,這簡直就是大型拍花子現場,而且這個拍的人還是前不久才一力擋住了所有發瘋狀态下的喪屍,完全和常規拍花子主角的柔弱誘惑搭不上邊。
出于兩人剛剛建立起來的良好友誼,蔔姗決定去拯救一下她的朋友。拖着一塊石闆走到近前,果然藍周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這邊:“蔔姗,你怎麼樣了?”
蔔姗甩了甩自己的手示意完全沒問題,随後邀功似得把另一隻手抓着的石闆給藍周看:“你之前不是在後山立了個碑嘛,我們覺着這裡的人也得有一個。”
藍周的笑意轉向了蔔姗。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宮永城為什麼會愣在那裡,但藍周沒讓她愣很久,一句話把她問懵:“所以,你們是知道這些人被控制的原因了?”
半小時後,三人在縣中心的廣場上碰頭。
蔔姗把新長出來的藤條當自己的手,兩隻手立馬變成八隻,一隻拿記錄本一隻拿相機,一隻拿篩出來的物證一隻拿密封袋,還有空閑給藍周遞手套。
藍周帶上手套,這個時代乳膠手套的質感比他那時候就好很多了,自動貼合皮膚卻不緊繃,可能是因為心情放松了,藍周還有空贊歎一下。一邊宮永城和蔔姗卻一臉嚴肅,像是對待什麼大案要案一樣緊張。
藍周不忍心打斷這兩人的自我感覺,隻是在一旁準備着東西。根據宮永城所說,昨晚藍周超度了這裡的居民之後并沒有他當初看到的孢子逃逸,一切都是寂靜無聲的。藍周思來想去還是要把這裡探查清楚,一是給原本這裡的居民一個交代,一是他想把這裡作為他們以後的大本營。
藍周非常迅速地就接受了張思遠也能和他交流的改變,好像一切都是他計算好的。宮永城和蔔姗悄咪咪地從他身後湊上來,看着藍周把包裡的東西一點一點歸置整齊。
“你看看你,多跟蘭哥學學。”宮永城最後下了結論。
蔔姗直接被氣得跳起來:“幹什麼!我搜集這麼多東西也很累的好吧,為什麼不能你來整理!”
藍周一隻手伸到兩人面前,往下一壓,兩人立刻噤聲。藍周臉上浮起一個滿意的微笑,朝着宮永城一揚下巴:“你,去把那塊石頭給我搬開。”
是個很習慣使喚人的姿态。
宮永城一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蔔姗暗暗在笑,就聽藍周又發話:“你也别閑着,你那個手,過來讓我處理一下。”
奧。
蔔姗老老實實坐在藍周面前,眼角餘光瞥到宮永城暗自腹诽,至少她是在被藍周照顧诶。
藍周哪能看不出這兩人在想什麼,處理完蔔姗的傷口之後順手摸了摸她的頭,引得餘光在偷看這邊的宮永城一陣酸楚,感覺自己的尾巴都要夾起來了。藍周知道兩人故作鎮定實則一直在避免讨論昨晚自己的異狀,輕歎了一口氣。
他從醒來就在考量這件事。作為一起戰鬥的夥伴互通是必要的,但他實在很難解釋清楚,昨晚的咒語就像天生撒在他大腦裡的種子,時機一到就破土而出。藍周輕歎一口氣,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決定說一半留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