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周真正緩過來已經是五天後了。
在緊急狀态下強行透支精神力實屬無奈之舉,一旦腦袋裡那根弦斷了後遺症就自然地接踵而至。高燒脫水,肌肉痙攣,高空墜落導緻的内髒出血,林林總總不一而足。雖然有醫生,有醫療組,但顯然藍周的身體不能完全适用,每走一步都心驚膽戰。整整七十二個小時所有人輪班倒,,直到第四天上午情況才好轉了一些。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精疲力盡了,在塔樓裡歪曲扭八地睡了一片,除了宮永城和褚子民。
褚醫生眼睛底下已經挂了兩個巨大的眼袋,搖搖晃晃地離開之前拍了拍宮永城的肩膀,聲音都有點虛浮了:“你守着他我放心,但你也注意注意自己的身體,别他還沒醒你自己已經要死了。”
聞言宮永城一笑,可疑地低頭看兩眼自己手上包紮的部位。和那幾個小孩不同,褚子民在他們回來的第一天就看出了宮永城的反常,宮永城也沒多瞞他——就像他一直說的,既然藍周沒意識,他幫他認領一下也沒關系吧。
褚子民說完就走了,宮永城将一個個癱倒的人扛到床上,又忙了好一陣才有機會回到藍周的床前。
正好是午夜,月光穿過緊閉的玻璃更是帶上點溫柔,灑在藍周半邊臉上。宮永城找了張凳子在背陰那面坐下,盯着藍周的睫毛有點出神。
如果單純看這雙眼睛,其實秀美到很難讓人想到是來自一個男性。但它安在藍周的臉上就是很合适,宮永城就算強迫自己不去注意依舊時不時地往那邊瞟。
意識到自己的僭越,宮永城再一遍向自己重申,視線卻止不住地慢慢地從睫毛滑到鼻梁,又滑到嘴唇上。他至今仍記得藍周在議會大樓問自己要不要賭一把時候的神情,他那個時候是完全無可抑制地被蠱惑了。
......怎麼就意志力那麼薄弱呢,宮永城在心裡唾棄自己。
他好像又被蠱惑了,此時的藍周意識不清,薄唇合在一起,按道理是沒有什麼操控人心的能力的,但宮永城盯着他完全止不住遐想。
是真的很好親,溫熱又柔軟,帶着生命力,幾乎要灼燒到宮永城的靈魂。
按道理來說親都親了,他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但宮永城心裡的道德标準是真的很奇怪,他就是固執地覺得自己的目光會冒犯到熟睡的藍周。
“我真的恨死你了。”宮永城輕輕地拉住藍周的小拇指,像是給無處安放的心找到了一個歸處。
恨你把所有人都放在自己之前,恨你對所有人都是那麼的好,恨你......宮永城心裡說着恨,嘴角卻是笑着的,擡頭看了眼外面的月亮。
到底是恨什麼呢,大概是恨明月高懸不獨照我。
黑暗中,宮永城笑了笑,還是把這個念頭往心裡按了按。
他怎麼敢去問藍周呢,他避着眼睛都能想到藍周會回答他什麼。無非是大家都是一起求生的戰友,無非是誰誰誰需要照顧,我又不是有意的,宮永城早就聽得耳朵起繭子了。
就算是午夜,一下容納了太多人的北正縣也不算寂靜,有傷員在呻吟,有工人在修複房屋,藍周一向是不讨厭這種聲音的,他覺得這是生機的象征,宮永城知道。
但他不喜歡。
坐在這裡,好像整個世界都忙忙碌碌,隻有他一個人在為藍周的一言一行牽腸挂肚。真是窩囊啊......
想着,他立刻敏感地感覺到自己的小拇指被勾了一下。
低頭就和藍周對上了視線。
藍周剛恢複意識,瞳孔還有些不集中,睜眼卻就看到了宮永城坐在他床前一臉深沉地望月。
他又在想什麼?
藍周這段時間已經發現了,宮永城其實是很會給自己腦補加戲的一個人,沒事就給藍周編出十個八個追求者,然後自己在心裡暗戳戳比較——這個沒我會照顧人,那個沒我聽話,那個沒我好看,最後沾沾自得一下。
關鍵是他自己還意識不到,他在心中進行這種比較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很明顯,藍周經常悄悄觀察他的表情找開心。
見宮永城好像愣在那裡,藍周覺得好笑,在他手心勾了兩下。他的知覺還沒完全恢複,一開口聲音也有些沙啞:“在想什麼?”
“在想......”宮永城一時失神,沒多想就把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在想你。”
被這直球打懵了,藍周半晌沒說出話。可偏偏宮永城這厮好像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毫不避諱地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對視了不到半分鐘藍周就潰不成軍,笑着遮自己的臉。
偏偏宮永城不依不饒,固執地上去拉藍周的手。兩人僵持之間藍周手上的力氣慢慢放松,宮永城便順理成章低下頭吻上了那張嘴。
他算是知道為什麼藍周的唇總是對他有這麼大吸引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