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前,藥店門口。
周燼手上提着一袋藥,站在台階,對手機裡提示無人接聽的電話微蹙起眉心。
還在睡覺嗎?
周燼擡眼打量了一下周圍,喻何喬他們約着聚餐的地點就在松園小區附近,走過去左右不過幾分鐘的路程。
略微思索後,周燼給喻何喬發了條消息,收起手機朝松園小區的方向走去。
沿着一條大道直走,大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其中多數是除夕出來玩的。
拐進另一條近道後,四周空蕩無人,隻剩從夜幕降落的雪,雪越下越大,飄起漫天柳絮般的形狀,周燼又給許蓁打了個電話,還是沒接。
周燼抿直了嘴角,加快步子,低頭看手機消息時不經意一瞥,眼神蓦地一凝。
在堆着積雪的道上,有兩道不同形狀的鞋印分外明顯,一個男式,一個女式,沿着路望去,兩道鞋印交織在一起,愈漸急促。
周燼呼吸一滞,倏忽來的一股強烈的直覺沖撞着他的頭腦,寂靜的夜裡思維依舊保持着清醒,引導他去探看、察尋。
究其本質,人是一種直覺動物。
他冷靜地循着方向走去,兩道鞋印拖出長長的痕迹,最後出現在前面左轉的巷子。
衣料摩擦的聲音、異物碰撞的聲音,無一例外順着風,落入他的耳畔。
男生的目光寸寸變冷。
巷子裡,許蓁激烈掙紮後突然卸力,袁馳沒意料到,在身體維持不了平衡的情況下往後摔倒。
他拽着許蓁的衣服,兩人一起摔在雪地,隻是他此刻墊在許蓁身下,兩人處勢轉瞬急變。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許蓁太懂這個道理了。
僅僅一秒之間,許蓁從口袋裡掏出之前在巷子撿的木刺,巴掌大小,眼也不眨朝袁馳的手紮了下去。
木刺紮進男人手背,他手上的力道下意識一松。
許蓁的衣服擺脫桎梏,她借力起身,繼續往外逃。
黑夜裡巷子外的光無比璀璨明亮,仿若求生人的渴望在燃燒,許蓁逐漸渙散的目光看那道光芒離她越來越近。
近在咫尺時,男人在一步之遙朝她伸出惡魔般爪子,欲圖将她吞噬于罪惡。
腳下踉跄,許蓁再也沒有力氣支撐着她夠住一點點光亮,哪怕漫天瑩白。
似乎,她真的要命絕于此了。
誰會為她而難過悲傷,為她事後伸張正義。
數年後,誰又會記得她,記得有個即使出生就被斷定命格低賤的蝼蟻也曾努力掙紮過。
沒人記得一株野草。
她輕茫地死去,什麼也沒得到。
少女絕望閉眼,跌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随即,身後重物被踹倒在地的聲音響起,沉悶地撲起雪屑。
懷抱的溫度慢慢裹圍了她,仿佛将風雪飄搖中即将頹敗熄滅的火焰攏進手心,那簇火焰有了避風港,忽地迸發出明亮的、熾熱的光芒。
她聞見男生身上清淡的,宛若柚子花般的香氣,聽見此刻無比熟悉,幾乎想讓她一瞬間落淚的嗓音。
“别怕,許蓁。”周燼撫摸着她的頭發道,“我來了。”
就像孤立無援多年的人,背後終于有人撐腰了。
此前所有的戒備坍塌,劫後餘生的窒息感讓許蓁渾身癱軟,倒在男生溫和厚實的懷抱裡。
她哽咽得說不出話:“周、周燼……”
“我在。”
“周燼?”
“我在。”
許蓁手指攥住男生敞開的外套,仰頭看他,睫羽挂着細碎的淚珠,蒼白脆弱:“周燼,我剛才……”
周燼一手把她攬進懷裡,給她拉好衣服,一手輕撫着她淩亂的頭發,仿佛在極盡耐心安慰受傷的小獸。
“沒事了,許蓁。你看,我在這裡。”
“我會一直在。”他低啞着聲,給盡承諾。
小巷子,路燈下,無人知曉的寂夜,周燼在少女的發絲落下一吻。
輕如點水的吻,不帶有任何欲望,虔誠又純粹。
“……我知道。”
另一側。
酒意橫沖直撞着袁馳全身,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一股熱血湧上頭腦。
渾身細胞都充斥狠戾氣焰,叫嚣着他這次要讓眼前的人磕頭認錯,讓兩個狗男女不得好死。
爬起來,袁馳朝兩人喊道:“周燼,你還真是條聽話的狗。這賤|人一有事,你就聞着味來了。”
說罷,他哈哈大笑。
周燼冷眼看着對面快瘋颠的男人,視如死物:“警察馬上就到,有什麼話,你可以跟警察說。”
袁馳呸了一口:“我偏要說!”
他盯了男生懷裡的少女一眼,猙獰的笑裡帶着惡意:“你知道你懷裡的婊|子是什麼真面目嗎?賤|人、騙子!!!當初我追她的時候好聲好氣,什麼都答應,現在攀上你了又——”
許蓁卒然尖叫:“閉嘴,我沒有——”
比她的話更快,是周燼揮出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