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您不是十八年來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嗎?”許蓁語速極快,“你就以為我不後悔?從陶玉梅嫁進來我就後悔了,跟着你們一家就是我最大的倒黴!”
她眼裡含着深刻的恨,埋藏在心底已久的情緒轟然爆發,過分濃郁,讓許榮德一時怔住。
“許蓁,你怎麼對你爸說話呢?!”陶玉梅沖上前,瞪着少女,“我們好吃好喝養着你,到頭來養了個白眼狼是不是!”
光說着她還不解氣,忍了這小妮子這麼久,今日終于有機會,想替許榮德再教訓教訓許蓁,骨頭硬,打就是了。
說罷,她揚起巴掌,許蓁瞪着她:“你試試。”
“阿姨——”令所有人沒預料的,在場另一位少女擋在許蓁面前,當年是她護着許蓁,現在也是,“上次的事不了了之,您再來,我家長可不會這麼好說話了。”
殷惜雯擋着她,許蓁看不見任何人的目光,隻能看見女孩小白楊一樣筆直而挺拔的背影,黑發馬尾紮得高高的。
一瞬間,閑言蜚語和爸爸寒心所為都不能擊倒的許蓁,眼眶湧起一股沒由來的熱意,是有人撐腰才會流露出來的委屈。
陶玉梅自然不怕一個高中女生:“這是我們家的事,你一個外人有什麼好摻和的。”
她想将擋在對面的女生揮開,許蓁拉住殷惜雯,反身上前一步,冷眼看她:“那你一個外人,摻和我家的事情幹什麼?”
陶玉梅聽的一愣,回頭就找許榮德哭喊,她嫁進這個家這麼多年還被當做是外人,大罵許蓁沒良心。
場面亂作一團,每一步都沒按主持這場調解的校領導預想的來,整個辦公室雞飛狗跳,再鬧下去今日恐怕要你死我活了。
本想把這件事當作高三早戀懲戒案例,以儆效尤,但不曾想許蓁家如此奇葩,校領導現在隻想趕快點息事甯人。
所幸,季斐禮家那邊派來的一位助理及時趕到,算是當作季斐禮父親的傳話人。
誤會解除,跟早戀毫無關系,季斐禮和周燼兩人因為打架背處分,以及各寫一份檢讨書。
事實明明白白擺在眼前,許蓁到最後也沒等來一句許榮德的道歉,許榮德幾次欲言又止,被陶玉梅拽着離開。
幸好她從不對自己的爸爸抱有期待。
這次算是徹底撕破臉,許蓁再也沒回家了。
寒假找的那份家教她還在做,足夠她養活自己,不用再和許榮德要一分錢,就和那個家差不多斷了聯系,陶玉梅倒是期間給她打過電話,沖她大喊大叫,問是不是她要報複找人打了許子耀一頓,臉都腫了。
許蓁哪有閑情,無語挂斷了電話。
在她看來,許子耀小小年紀這麼嚣張,說不定惹到誰,被揍也是遲早的事。
季斐禮在事後朝她道歉,許蓁心情平靜下來後,知道兩人打架這件事不過是導火索而已,忍到不能忍,早晚會鬧翻臉的,她搖頭,繼續寫作業了。
季斐禮說,他準備了一份補償,是他家阿姨做的。
桌上擺着裝飾精緻的盒飯,許蓁恍然擡頭看了眼牆上鐘表,原來又過午飯時間了。
遲疑後,她接受了季斐禮的好心并感謝,季斐禮笑着問:“味道怎麼樣?我家阿姨做的比學校的好吃多了吧?”
許蓁并沒有注意他投向教室門外的目光,笑了一下,附和着點頭。
後來,她出去接水,經過休息區時偶然一瞥,看見了桌上擺着一份包裝完好的、已然冷掉的盒飯。
許蓁微微一怔,又很快抹掉心底閃過的那絲不可能的想法。
關于許蓁和幾個男生糾纏不清的謠言,漸漸地,也悄無聲息消失了,似乎無人敢明面提一句,噤若寒蟬。
其實,她知曉,是周燼在背後做的。
許蓁撞見過,周燼拉着一個人的衣領拽進樓梯間,那個人是七班班長,開學初把周燼家裡的事當玩笑開,就被聽到的當事人狠踹了一腳,周燼被學校處分,他也記恨在心。
謠言裡,有一份他的功勞,被抓現行,七班班長見識過周燼手段,被抓住後頓時縮成一團,像個鹌鹑,連聲保證一定會解決謠言。
許蓁就站在視線遮擋的角落,見周燼警告完後松手,離開的背影混在交織的學生人群裡,冷漠而疏離,與周圍格格不入。
這是她和他最後一面了,連個體面的告别都沒有。
在辦公室時彼此沒說過一句話,周燼那聲“結束了”,許蓁才後知後覺察覺是徹底的結束。
周燼說到做到,再也不會靠近她的世界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