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威衛大将軍班師回朝,魏峥的玄鐵戰靴碾過倉廪青磚時,謝雲瀾正用銀針挑開米袋封線。陳年谷屑在晨光中紛飛,他指尖沾到的黴斑泛着詭異青紫,這是戶部新撥軍糧特有的"霜黴症"。
"魏将軍戍邊辛苦。"謝雲瀾含笑遞上賬冊,頁腳浸着茶漬的數目恰與虧空吻合,"這江南貢米,倒比邊塞粟米金貴三分。"
月蝕捧着驗糧簽亦步亦趨,忽然被米堆裡竄出的碩鼠驚退半步。謝雲瀾的玉箫适時抵住她後腰,箫孔寒光閃過,鼠屍釘在梁柱上,露出腹中未消化的金絲糯米,那是專供東宮的禦品。
子時的糧倉飄着腐米氣息,月蝕的劍鞘挑開第七個暗格。藏在麸皮下的密函遇風自燃,她旋身潑出驗糧的礬水滅火,卻見焦痕顯露出齊王府的狼頭暗紋。
"夫人身手矯健。"謝雲瀾的掌聲驚飛梁上夜枭,手中火折子照亮魏峥陰沉的臉色,"将軍可知這倉中黴米,摻了北疆特有的狼毒草籽?"
魏峥的金锏突然劈向糧垛,陳米傾瀉間露出底層新築的夾牆。月蝕的軟劍絞碎三支冷箭,箭簇上淬的竟是太醫院獨用的麻沸散。謝雲瀾撿起半截箭杆輕笑:"看來有人想讓戍邊将士醉卧沙場。"
暴雨拍打着倉廪的陶瓦,謝雲瀾用銀匙攪動藥爐。月蝕盯着他腕間垂落的玉墜,那裡面嵌着半粒狼毒籽,與黴米中的毒物如出一轍。
"将軍府小公子近日可安好?"謝雲瀾突然開口,藥霧中魏峥的瞳孔驟然收縮,"聽說那孩子最愛米糕..."話音未落,月蝕的劍尖已挑開随從食盒,露出底下蓋着齊王印的密信。
魏峥暴喝揮锏,金锏劈裂的藥爐迸出青煙。月蝕扯下帷幄撲滅毒火,布料焦痕竟拼出北疆布防圖。謝雲瀾的玉箫點中魏峥膻中穴:"這圖若傳到北戎王庭,将軍九族堪憂。"
禦書房的金磚浸着晨露,謝雲瀾呈上的金锏裂成三截。藏在锏柄的密匣滾出狼毒籽,遇熱在龍案烙出齊王私印。皇帝震怒擲杯時,謝雲瀾袖中滑落藥渣:"太醫院上月丢了三斤麻沸散,恰夠淬煉八千箭簇。"
月蝕在殿外數着更漏,忽然瞥見魏峥親衛靴底的糯米粉。她假意打翻驗糧簽筒,竹簽落地拼出"東宮"二字。侍衛拔刀瞬間,謝雲瀾的銀針已沒入其頸側死穴。
"夫人受驚了。"他扶住月蝕的力道失了分寸,指尖薄繭擦過她腕間舊疤。
魏峥自戕那夜,謝雲瀾在倉廪焚燒賬冊。月蝕的劍尖突然抵住他咽喉:"夾牆裡的麻沸散,是你命人替換的?"
"夫人聰慧。"他轉身露出袖中半塊虎符,"東宮需要個勾結外敵的将軍,陛下需要個交兵權的理由。"廪頂突然傳來機括聲,三千石毒米傾瀉而下。
月蝕揮劍斬斷絞索時,謝雲瀾的玉箫纏住她腰身。米瀑在月光下泛着青紫幽光,她在飛屑中望見他碎裂的溫潤假面:"從始至終,你都在算計..."
太子侍讀的接風宴擺在臨江的聽濤閣。月蝕扶着謝雲瀾踏上舷梯時,瞥見船娘腕間銀鈴刻着細密蛛網。
宴廳三十六盞琉璃燈照得滿室生輝,她卻盯着顧昭腰間玉佩,那上面盤踞的蟠龍缺了右爪,正是三年前東宮失竊的舊物。
"本官聽聞謝夫人擅雙面異色繡?"顧昭擲出玉杯的瞬間,月蝕看清杯底黏着的蠱蟲。
她假借行禮打翻酒壺,琥珀光裡浮起的蟲屍卻化作血色絲線。
絲竹聲突然變調。顧昭的七竅湧出銀絲時,月蝕的銀簪已挑開他後襟——脊椎處浮現的刺青,竟是暗影門培養死士的"千機圖"。
滿堂驚叫聲中,謝雲瀾攬着她旋身避開毒針,她順勢抽走他袖中密信,瞥見"青州大營"四字浸在血漬裡。
瓷碗墜地炸裂的脆響中,她袖中銀針已抵住謝雲瀾喉結:"藥裡摻了北戎狼毒。"針尖挑破他皮膚時,廊下突然傳來重物墜地聲。
兩人沖出門時,正見送藥小厮七竅爬出銀絲蠱蟲,懷中跌落的藥包散出刺鼻的龍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