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心中所想,并未露骨說出。
但隻要是個活生生的人,便能聽出弦外之音,然楚洵卻是故意裝傻,冷聲問她:“哦,你不想做我的妹妹,那你想做我的誰?”
阮蓁詞窮,縱然她面皮再厚,在明知對方不喜的情形下,也說不出“想做你的妻”的話。
于是,她羞愧地低下頭,不再言語,重回往日的怯懦。
似是滿意于女子的識趣,男子一改方才的陰沉,微微勾唇,朝她招手,“來。”
女子順從走到他的對面,仍就低着頭。
“坐。”
阮蓁聽話坐在他對面的圈椅裡,兩人中間隻隔着一張書案,她依舊低着頭,沒臉看他。
少頃,一份謄寫了物品名字的清單遞在她眼前。
阮蓁擡眸,不解地問:“這是什麼?”
楚洵口吻平淡地道:“這是我和母親,這些日子為你定下的嫁妝單子,母親說你爹和你繼母,恐怕不會為你用心準備嫁妝,便做主攬了過來,除卻瓷器還未燒好,以及家具恐怕來不及着匠人定做,其餘皆已完備,你看看可還有甚麼需要添置?”
阮蓁是見過楚清的嫁妝單子的,楚清是二老爺的嫡親女兒,這份嫁妝竟然是比照楚清的嫁妝來做的,連公中所出的嫁妝銀子也一模一樣,看來楚洵也好,姨母也罷,是真的把她當城楚家小姐來看待。
扪心自問,她該是要知足,但當楚洵的妹子,和當她的妻怎能一樣?
她從小吃夠了被欺負的苦,太明白權勢的重要,隻有權勢,才能讓她活得肆意,她還想争取一下,“可是,表哥,我……”
男子似猜出了她的心思,忙打斷了她的話,“其實,梅澈這人,有許多好處,生得好不說,為人也很是體貼,對女子亦是尊重,他更是應承我,隻要你能生下嫡子,此生絕不納二色。”
“這樣的好男人,那是打着燈籠也難找。”
“再者說,隻要我活着一日,他就不敢欺了你去。”
他話說得平淡,眉眼之間也盡是輕松,就仿若方才的劍拔弩張并不存在,這是打算輕輕揭過,粉飾太平。
可梅澈千好萬好,卻獨獨沒有她想要的權勢,思及此,她越發下定決心再博上一博,她不合時宜地問他:“那日在圍場,林子裡突然起火,表哥分明可以不管我的。”
楚洵先是一愣,而後氣定神閑道:“你是我表妹,跟着我去的冬狩,我若丢下你獨自逃生,你讓世人如何看我?”
這個答案,叫阮蓁有些頹敗,卻還沒打算放棄,“那麼後來呢,叛軍事發,你當時要護送皇上回城,分明抽不開身,卻為何還是要親自來接我?”
她看向他冷漠的眼,哽咽又道:“你分明可以指派他人的,不是嗎?”
楚洵閉上眼,隔絕開那滿是淚意的眸光,冷沉了幾分嗓音,“你既是住在楚家,便是我楚家人,我若是連自家人都護不住,朝上朝下,衙門内外,誰還會信服我楚文仲?”
“所以,一切皆是為了面子?也隻是因為面子?”她還以為楚洵對她多少是有些情分,哪怕隻是恩情,但很顯然,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楚洵冷冷将她一瞥,反問:“不然你以為?”
離開照雪齋,阮蓁取出手帕,擦掉那一無用處的眼淚。
也許,人心可以算計。或許,楚洵也曾為她所動容。
但如今,她也算是領略了,那人就是座融不化的冰山,捂不熱的冷玉,并非她仗着幾分姿色,幾分自以為高明的算計可以拿下的,再糾纏下去,除卻徒增笑料,再無任何益處。
恰逢沒幾日,她爹又送了信來,信中言及他的病還未好,問她何時歸家?
最終,她還是受了梅澈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