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船離開江州那日,梅澈去碼頭送她,阮蓁沒忍住問了他:“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為何要娶我?”
梅澈笑得和煦,“不都說了,某對你一見傾心?”
阮蓁沉下臉來,“你少糊弄我,我家中這情形,便是有些美名,叫你昏了頭,可你家中長輩卻不會輕易松口。”
梅澈眉頭一壓,這才正色道:“你非知道不可?”
“非知道不可。”
“那好,既然你非知道不可,我便告訴你。夫妻之間,本就不該有任何隐瞞。”梅澈看着她的眼道:“不瞞阮小姐,此事的确是楚少卿提及,楚少卿對阮小姐真的很好,為着讓我說服家中長輩,竟許諾我,若是來年我高中進士,隻要殿試名次不太差,他會想法子幫我鋪路進翰林院。”
“坦白說,某閑雲野鶴慣了,對高官厚祿并不十分在意,但楚少卿開出的這個條件,某實在無法拒絕。”
同為進士,是淪落苦寒之地做個縣令,還是進入翰林院,成為天子近臣,對于一個有心走仕途的男人而言,那起點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通常隻有一甲才能直接進入翰林院,就比如當初的楚洵,不過他和旁人還有不同,其他人一進去是從正七品編修做起,他是一上來便是正六品的侍讀,負責給皇上講解經史典籍。若是其他進士想要進翰林院,則通常需要先選上庶吉士,經過三年後散館考試,才能成為真正的翰林。
而梅澈并非地方解元,想要問鼎一甲幾無可能,楚洵想要為他鋪路進翰林院,便要打破翰林院固有的規矩,這份人情可不是打個招呼便成的,隻怕得是求到皇上跟前去,而等閑皇帝又怎會允諾此等無理要求?畢竟,翰林院可不是閑散部門,豈可随意安插?
阮蓁想起了冬狩時楚洵的功勞,或許,他要用這個去換?
可他分明可以此加官進爵,卻要為了她,将這份功勞用在旁處嗎?
他得有多讨厭她,才為了避開她,下如此血本?
阮蓁撇撇嘴,不自在地道:“他倒是大方。”
梅澈點頭稱是。
阮蓁又道:“你也大方。”
梅澈看向阮蓁,“怎麼說?”
阮蓁道:“我聽聞,圍場那日,你也在?”
梅澈不解,但還是點點頭。
阮蓁促狹地笑了笑,“你既然也在圍場,想是多半也看到,我們一起從林子出來,既然如此,還能願意娶我,難道還不夠大方?”
“原來此大方非彼大方。”梅澈将拳頭抵在唇邊,笑得溫柔,“楚少卿說阮小姐性子内向,不善言語,唯唯諾諾,當不起當家主母,讓我多擔待一些。今日見到阮小姐,某卻覺得阮小姐甚是風趣可愛。”
好你個楚文仲,竟然背後說她壞話。
阮蓁磨了磨牙,正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卻聽梅澈又道:“其實,某也并非大方的男人,但說句得罪阮小姐的話,阮小姐雖好,卻多有不及遲探花,而楚少卿又不是那等下流之人,你們之間定然是清清白白,我又何須介意?”
若說,被迫放棄楚洵,阮蓁多少還有些不甘心。
當梅澈提到遲音鐘,她這份不甘心便且消散大半,是啊,年少時經曆過的人太過奪目,又怎會将其他人放在眼裡。且輸給大梁第一女巾帼,似乎也不是那麼丢人。
但這話,又梅澈嘴裡說出來,就未免有些讨嫌,阮蓁因譏諷道:“是,我是比不上遲小姐,但梅公子難道就比得上我表哥?”
話音落,梅澈便握上她的手,“我知阮小姐從前過得極為不易,等阮小姐嫁我,我定會好生待阮小姐,絕不叫阮小姐受半分委屈。”
“答應我,忘了楚少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