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其實說得冒險,時下民風雖不及前朝守舊,卻也不曾開化到這個份上。
她是在賭。
但很顯然,她賭赢了。
雖他臉色立時沉下,但相比于連玉枝告白時厲聲斥責,卻是不痛不癢。
這無疑極大地鼓勵了阮蓁。
阮蓁往床榻蓮步輕移,邊走還邊窺視着楚洵的神色,雖他眸光一直盯着自己,卻始終并未喊停,更甚至,在阮蓁露骨地看向他的眼時,這人非但未曾閃躲,還饒有興緻地對視過來。
莫非從前是她太過保守,其實楚洵喜歡這樣明目張膽的勾.引?
既如此,她便投其所好。
細腰微擺,秋波暗送,步子也比尋常妖娆了幾許,雖比不得勾欄女子的惹火勾人,但倒也堪稱一句妩媚多姿。
對此,楚洵依舊并未阻止,眼角眉間甚至還隐有笑意。
阮蓁也隻當是這步棋走對了,後至床邊,從高幾上取過盛裝有藥膏的碗,看向楚洵右肩下面一點的傷口。
約莫是中箭時,楚洵身處水下的緣故,有水在當中緩沖,這傷口并不深。
“表哥真是英武不凡,這要是換着别人,那血指不定得流多久,而表哥就不同了,這才不過一個晚上,如今已經結痂。”阮蓁不遺餘力地誇獎道。
她說這話時,靠得很近,近到可以将溫熱的氣息噴薄在男子的耳垂上。
然後她就看到男子紅了耳根,得逞地一笑,阮蓁用木勺取出藥膏,往楚洵的傷口上塗去,而她那不安分的手背,則始終摩挲在男子的肩膀肌膚上。
而她的上半身也不曾閑着,她的柔軟幾乎貼緊了男子堅硬的胸膛,不時擦.槍.走.火。雖說她年歲小,并不十分飽滿,卻也似六月的桃兒,正是誘人的時候。
終于,男子有了反應,他的大手一把握住了阮蓁的小手,輕輕一帶,女子便躺在了他的臂彎。
看着那滾動的喉結,以及充滿男性力量的下颌線,還有那益發危險的眼神,阮蓁心跳如鼓,終于是要在今日發生些什麼嗎?
畢竟是第一回,還是無媒無聘,終究是有些過不去心中那一關。
她低下頭,掩下眸中的怵意,
但楚洵這火是她勾起的,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她終是鼓足勇氣,輕咬着嫣紅的唇瓣,含羞帶怯地重新擡眸時,男子已換了一張生人勿進的冷臉,并涼涼地道:“所謂奔者為妾,表妹這是打算做我的妾?”
做妾?
做什麼妾?
難道楚洵打算讓她做妾?
阮蓁不住地搖頭,弱聲道:“不,表哥,我不做妾,我絕不做妾,我若是做妾,我娘泉下有知,一定死不瞑目。”
“你還能想到姨母,還算是有救。”楚洵倏然将阮蓁從身上拎起來,語重心長道:“今日之事,我隻當你是被謝卿山吓破了膽,想要找一個靠得住的夫婿來保你平安,但這樣的事,我絕不允許再有第二回,你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雖說你爹不值一提,但你是林太傅唯一的外孫女,也是曾經金陵第一才女林鴛的女兒,你不應該自輕自賤至此。”
至此,阮蓁也想明白了,方才楚洵之所以不曾阻止她的勾.引,便是為了抓她現行,而後才有這一番告誡她的話。
誠然,她是林太傅的外孫女,她外祖曾是先太子的的老師,她應該是要清高一些的,怎麼能淪落到獻媚男人呢?
可是,清高得有清高的底氣,如今連個沒有娘家作為依仗的鄭氏,尚且都敢要她的性命,她又哪裡清高得起來,少不得還要為自己掙得權勢地位,才能談及清高。
楚洵從小含着金湯匙長大,多少是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
不過,阮蓁如今鬧了個沒臉,倒也不敢再和他擡杠,隻低着頭,夾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到自己艙房,自此再也沒出房門一步。
直到五日後,除夕那日抵達金陵。
卻說阮蓁等人一下船,長琴便從人群鑽了出來,将楚洵和阮蓁迎上了回國公府的馬車。
阮蓁有些奇怪,照理說國公府不應該知道他們的歸期才是。她挑起車簾,看向旁邊楚洵那輛馬車,充當車夫的長琴一臉的緊繃,心中驟然一沉。
難道說,楚家出事了?這才指了人在碼頭候着?
這個猜測,在馬車抵達國公府後得到了證實,楚洵進了國公府的大門,不曾回他的照雪齋,而是往老夫人的瑞雲居去,楚洵依舊步履從容,然而他一側的長琴卻是行色匆匆。
到底發生了何事?以至于,楚洵一着家,連杯茶也未吃,便被請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要知道,老夫人已深居淺出多年,等閑的事她可從不過問,鎮日隻知道吃齋念佛。
楚家這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因着今日是除夕,百獅堂設了家宴,阮蓁一路舟車勞頓,便先回了溪山院,沐浴後換上姨母叫府中繡娘給她做的交領妝花紅緞襦裙,短襦的内襯貼了皮毛,比原先的襖子暖和,也顯得喜慶。
換好衣裳,又稍描眉,輕抹胭脂,等裝扮好,天色已暗了下來。
蓮清要留下來歸置行禮,隻玲珑打着燈籠陪着阮蓁前往百獅堂,誰曾想才剛一出溪山院,就在園子裡碰到個冤家。
“這不是連小姐嗎?他除夕夜不回連家,怎地還在國公府?”
等走得近了,玲珑又驚奇地發現,“連小姐這眼睛都哭腫了,這大過年的哭成這樣,多不吉利啊。”
二房的楚桐主仆,打着燈籠迎頭趕上,朝嘴上豎了根中指,“噓,你快快小聲些,别給玉枝聽到了,她最近火氣大着呢,你可千萬别去招惹她,免得她拿你來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