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家,于老爺是家裡的主心骨,但跟大多數家庭一樣,于老爺的母親,于家的老太太才是真正發話的人。久時養在于家,也是多虧了老太太平時的照顧,這老太太一聽說久時把于娉婷拐跑了,也跟周圍的人想到一塊去了,以為這小子要把于娉婷拐去賣了。老太太念叨着,我先教訓久時一頓,看他肯不肯認錯,要是肯認錯,晾他是個孩子,這次就先記下,下次要是還不老實,再趕出去。
老太太盤算好了,卻左右等不到久時回來,那接于娉婷的下人說,久時跑了,老太太心裡嘀咕着,果然是個白眼狼,養了他那麼久,說跑就跑了。過了月餘,又聽說久時回來了,久時剛回來就跑到老太太院子裡磕了兩個響頭,老太太舉起拐杖照着久時的頭猛敲了一下,久時頭上瞬間流下一條血柱。
久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捂着頭跳了起來,“我不過是晚些回來,您幹嘛發這麼大火。”
“你幹的那些腌臜事!我沒想到我把你帶在身邊這麼多年,養出你這樣一個小混混。你老實交待,你為什麼要帶着娉婷跑掉?”
久時連忙把他跟于老爺解釋的又跟老太太解釋了一遍,老太太聽了狐疑了半晌,旁邊的宋媽媽提點久時道,“久哥兒,小姐回來的時候都交待清楚了,你再想想,是不是漏說了什麼話?”
久時一頭霧水,“我就是為了看住于娉婷才跟她一起出去啊,我也想喊人的,可是她不讓我喊。”
老太太罵道,“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回來說清楚,還要偷偷跑走,你知道那女人在我面前說了多少難聽的話。”
久時解釋了自己如何結識了蔣家的人,又說自己在那邊已經找到了差事,回來看老太太一眼就回去,老太太聽了冷笑,“久哥兒要是走了就剩一筆糊塗賬了。”
久時不明白什麼意思,老太太眼睛一掃,示意宋媽媽帶久時下去處理傷口,宋媽媽一邊拉着久時走,一邊說這一個多月府裡發生的事情。
于娉婷雖然隻消失了一天,但在于府激起的波瀾卻曆時一個月也沒有平息,總的來說這是一場針對久時的污蔑,用一些巧立的名目,一些歹毒的計劃達成罪惡的結果。而久時差點要因為一些他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情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
他的第一罪是誘拐小姐,過了幾天又變成□□,于娉婷被壓着在一個老女人面前洗了個澡,于娉婷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她邊洗着邊到處潑水,那個神情莊重的老女人坐了半天,到最後抹了一把臉咧嘴笑了一下就出去了。老女人走後,罪名回到了誘拐,但過幾天,在于娉婷颠三倒四的“供述”下,罪名又變成試圖□□。
第二罪是盜竊,廚房裡的管事說曾經撞破久時在老太太屋前鬼鬼祟祟的,翠萍帶着一屋子人去久時屋裡搜,果然搜到了押條,如此偷竊主子财物拿去抵押,又拐了小姐逃跑,顯然是一步一步早有預謀。
老太太聽完久時的供詞,發現和前些天于娉婷說的不一樣,于是把她叫了過來,問是怎麼回事,于娉婷素來怕老太太,旁邊的宋媽媽一威吓,于娉婷便如實說了出來,竟然和久時交待的大差不差,老太太皺起眉頭,“那你前幾日怎麼說久時怎麼着你了?”
“他沒跟我回來,他去找别人玩了,他一點都不聽話。”
“你這小妮子,我是說他有沒有讓你幹那種事。”
“你說扒衣服,沒有呀,我都說了我的衣服是那個叫金扇的人換的。”
“久時當真沒碰你?”
于娉婷搖頭晃腦,“碰肯定是碰了呀,我們有拉過手呀。”
宋媽媽提醒道,“小姐還小不知事,久時已經十五歲了,難道還不知道什麼事該順着小姐什麼事不該順着小姐?怕也是有心促成這樣。”
老太太複雜地瞧了宋媽媽一眼,幾年前宋媽媽磕碎了牙,要求廚房單做些流食給她吃,宋媽媽連喝了幾天米糊,不想吃了又叫廚房給她做些帶些葷腥的粥,廚房在米糊的基礎上每天打個雞蛋抓一把肉松進去湊合,過了一陣子宋媽媽又說自己瘦得厲害,要老太太的燕窩補補,就要老太太每日吃剩的那幾口就行了。
廚房的夥計皺着眉問,“這是老太太的話嗎?”
宋媽媽說,“這點小事原不必通過老太太,我宋媽媽說的話就是老太太的話。”夥計聽了笑了一下,第二天宋媽媽就被老太太打了嘴巴,宋媽媽嫌丢人不肯再去服侍了,衆人聽了都笑宋媽媽活該,隻有久時聽了說,“宋媽媽也可憐,隻不過是兩口燕窩,廚子何必去告狀呢。”
老太太聽了久時的話深以為然,說到底是久時懂事。宋媽媽聽了老太太有緩和的意思,不敢再怄氣賠了罪繼續去服侍了,隻留下了廚房的管事記恨上了久時。
久時再怎麼說也是幫過宋媽媽的人,宋媽媽此刻這樣給久時下絆子,老太太看着心裡有幾分不爽利,宋媽媽看老太太臉色不高興,以為她還是在生久時的氣,便繼續找補道,“要主持公正,也要防止外人有私心,這小子畢竟不是我們自家人。”
老太太說,“宋媽媽,是外人還是内人我自有分寸,小婷,你這下可惹大禍了,你害得我們誤會了久時一場,人家已經不願意待在于家了。”
“他就是生我氣,所以才要走的?他氣性也太大了。”
宋媽媽說,“小姐,你怎麼能幹這種糊塗事,久哥兒因為你受了好大委屈呢。”宋媽媽邊說邊觀察老太太反應。
“算了,算了,我去跟爹娘講清楚,爹娘要怪,怪我身上好了。”
老太太讓于娉婷靠近自己,于娉婷眼睛大大的,小小的鼻頭,肉嘟嘟的嘴巴看上去好不可愛,老太太看了半天伸出皺巴巴的手指重重捏了于娉婷的臉頰說,“漂亮也是真漂亮,也難怪她這麼寶貝,就是不知道以後安不安分。你想讓久時留下來,接下來可得聽我的。”
第二天老太太說,“久時這事其實是一場誤會,我昨兒個夢到了神仙,神仙都跟我講明白了,他說前陣子正好月老下凡,遠遠地就看着于府人傑地靈,他飛下來看,正好看見地上有兩個小孩,模樣甚是俊俏,月老心下覺得相配,于是給這兩個小孩牽上了紅線,這兩個小孩從此就分不開了。我聽神仙說起這事,我就連忙說,這兩個小孩是不是一個出生在卯時一個出生在亥時的,仙君掐指一算說正是你怎麼知道,我說我能不知道這一個是我的孫女。另一個不是孫兒卻比孫兒還親,你們猜仙君說的是誰。”
衆人哄着老太太,“這莫不是久哥兒和小姐吧。”
老太太笑着說,“再也沒有别人了,所以我說啊,久時不是有意拐走娉婷的,是這姻緣線拉着于娉婷走的。至于那押條,昨天我也查明白了,不是久時的,是那宋媽媽自己偷了東西誣賴給久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