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繼續走着,迎面撞上于娉婷,于娉婷蹦蹦跳跳跑過來,一把挽住久時胳膊,久時問她,“你怎麼來了?”
于娉婷說,“今天錢塘江漲潮了,你不知道嗎,娘和爹都在前面看呢。”
玉秀也去挽久時胳膊,久時感覺有人拉他,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玉秀一眼,這時候于娉婷也歪着頭看向玉秀,她笑嘻嘻問,“你是那位剪子姑娘?”
久時說,“人家有名字的,什麼剪子姑娘。”
于娉婷撇撇嘴說,“我知道,是你的媳婦嘛”,于娉婷沖玉秀甜甜一笑,“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潮?”
玉秀聽了很高興,她一下子有了底氣,她說,“謝于姑娘,我是願意陪久時一起去,但我們畢竟還沒有正式拜過堂,等過了門再正式拜見于老爺和于夫人吧。”
于娉婷去拉她的手,“沒關系,我爹娘不會在意這些的,今天浪這麼大,不去看就可惜了。”于娉婷拉着兩個人跑着,本來玉秀和久時是站在一起的,被于娉婷這麼一扯,兩個人倒分開了。
街上很多人都是一起去看潮的,人潮擠來擠去,久時一邊拉着于娉婷,一邊拉着玉秀,一時間便有些相顧不暇起來,等走到離江更近處,一陣陣水汽撲打上來,玉秀迷得睜不開眼,又被人群擠着,看不見久時在哪,一時之間心裡直叫苦。
于娉婷個頭嬌小,被久時護在懷裡,久時左右看看說,“壞了,玉秀不見了。”
于娉婷被推搡着難受,嚷着,“别管她了,你快看看爹和娘在哪裡,他們剛剛在這裡等我的。”
久時向四周望望,“在那,于伯伯他們在看台上,久時和于娉婷被各色人物圍着,有光着腳來湊熱鬧的流浪漢,有帶着瓜子花生小推車叫賣的小攤販,有光着屁股擠來擠去的小孩,也有穿着華服提着一個個玲珑小箱子的貴婦人,有瘦骨嶙峋的垂着一把長胡子蕩來蕩去的老頭。
于氏夫婦在高台那邊,靠近岸邊的一片較為平整的土地上,建起了一排用棚子搭的看台,四面可以遮風,還可以避免人群的目光,又獨得高處觀潮的美景。富人們都紛紛搶着租這些帳篷,于氏夫婦來的晚了,隻租到了最邊上的一個看台,翠萍正坐在看台上,卻并不欣賞浪潮,她看向人群,急切找着于娉婷的身影。
翠萍看見小丫鬟秋香在下面暈頭轉向找着,便對她喊着,“秋香,我剛剛好像看到久時了,你去那邊看看。”秋香于是急急地向西岸邊擠去。
一個大浪打過來,大家急急往後退,于娉婷此刻已經坐在久時的手臂上,久時一隻手臂給她坐着,一隻擋開後退的人群,正掙紮間,浪又退了,人們又齊齊向前跑去,于娉婷和久時被推到一邊,于娉婷笑着滑了下來,她拿着袖子給久時擦臉,她仰頭盯着久時,久時有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睛,睫毛長長的,水霧聚集在他的睫毛上,讓他的眼睛濕漉漉的,久時的鼻子也滑滑的,于娉婷的手指頭從他的山根勾下來,一下子便滑到了鼻尖。
久時的鼻子不長,長得倒挺高,側面看過去,像一道橫空被截斷的小山峰,久時的短人中讓他的臉看上去還很稚氣,他一雙嘴唇輕抿着,于娉婷鬼使神差墊起腳尖湊上去親了他一口,于娉婷的個頭差了久時一大截,便隻親到了他的下巴,久時以為她是要說什麼話,夠不到他耳朵,于是俯低一點去聽,于娉婷抓住機會,吧唧一下及親到他的嘴唇上,久時的耳朵騰的一下就紅了。
一步開外的秋香捂住嘴巴,喊了一句,“小姐!”久時看向秋香,看到秋香身邊正好擠着玉秀,四隻眼睛一起看向他們,一臉驚訝的樣子,久時把于娉婷推給秋香就去拉玉秀,玉秀看他跑過來,扭頭就走。玉秀經常出門去嫂子家做活,一走就是好幾公裡,玉秀那快步如飛的腿此刻卻沒有快多少,久時小跑了幾步就趕上了。
久時拉着玉秀說,“玉秀,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玉秀不理他,久時說,“于娉婷她還小,她從小跟我玩慣了,她不知道男女有别。玉秀你相信我,剛剛隻是意外。”
玉秀看了他一眼,他的頭發濕漉漉的,現在更跑得歪向一邊,玉秀伸出手要給他整理頭發,久時卻不自覺地後退了一下,玉秀笑着說,“你很在意我誤會是不是?算了,你說不是就不是。久哥,我相信你,可你千萬不要騙我,哪怕你覺得騙我是為了我好。”
久時安撫了玉秀,把她送回了家。劉玉秀有個哥哥叫劉保,小時候父母忙,玉秀幾乎是他帶大的,他對妹妹的婚事很上心,他看到有陌生男人送玉秀回來,差點打了久時,玉秀解釋了劉保才尴尬得收回了手。劉保一直要請久時進去坐,久時往裡面看了一眼,裡面是茅草和黃泥水堆的房子,一排水溝繞在屋前,幾塊不規則的長着青斑的石闆架在水溝上通向屋裡面,久時是毫不留戀地推辭了劉保的熱情邀約。
劉保看玉秀心情煩悶,就問玉秀久時是不是欺負她了,玉秀講了她在江灘上看見久時和别人親嘴的事,劉保生氣起來,玉秀連忙說或許是自己看錯了,那裡人那麼多,嘴巴和嘴巴之間不小心碰到了,應該也是有可能的。劉保聽了很不放心,他找了鎮上有名的美女林俪芸,打算施展一下美人計,測試一下這位妹婿是不是個好色之徒。
林俪芸的爺爺是幹苦力活出身的,他不願意兒子走自己老路,于是早早的就送兒子去讀書,幾乎花光了家裡的積蓄。
好在兒子也很争氣,考上了大同學院,但是他畢業出來之後就一直留在上海,不願意回到金州。林俪芸的奶奶想念兒子,又憂慮兒子的婚姻大事。于是早早的找了一個鄉下的女孩子,給俪芸的父親定了親。
俪芸的父親被叫回來結婚,心中十分不願,成親不到一個月又想回上海去,俪芸的奶奶按住兒子不肯讓他走,等到新婚妻子終于懷了孕,俪芸的父親才脫身成功,跑回了上海。幾個月後,俪芸出生了,可是俪芸的父親再也沒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