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娉婷正閑着無聊在屋裡面畫畫,翠萍走了進來,柔聲說道;“娉婷,家裡請了先生,你和弟弟一起去上課好不好?”
“上課無聊死了,我不要先生。”
“娉婷,現在的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都會的,你小時候貪玩,我們沒讓你學這些東西,現在眼看到了嫁人的年紀了,你要念一點書,以後去了婆家也不至于什麼都不懂,你以後的丈夫肯定是念過書的,你不念書,你和他哪來的話說。”
“我十五了,又不是五十五了,爹爹說我還小呢,我幹嘛這麼早就考慮嫁人的事情呀?”
“娘難道不想我們娉婷多陪娘一段時間?你看那老太太,整天說你和久時如何般配的話,我聽得直冒火。我一個這麼漂亮的閨女,配他一個窮酸小子?憑什麼啊。”
娉婷拿着毛筆重重的橫着抹了一筆:“嫁給久哥也沒什麼不好,起碼他不會嫌棄我沒讀過書。”
“娉婷,這話不準再說了,我把你帶到于家,又把你養得這麼漂亮,是要讓你過人上人的生活的,那小子配不上你,你聽到沒有。”
“娘,你不要整天說這樣東西,聽着煩死了,你要是再說,我就真的嫁給久哥了。”
翠萍去捏娉婷的嘴,娉婷看見于老爺正從不遠處走過來,立馬起身喊道:“爹,你來了,你看看我畫怎麼樣?”
一個紅臉漢子笑呵呵走了進來,“畫得真好看,爹看着喜歡的不得了,娉婷,這畫上有長進,讀書上也要努力一點啊,我和你娘請來的先生正在大堂上,你去拜會一下好不好?”
“不去,不去,你讓他回去,以後也不要再來。”
“那我讓久時陪你一起去上課怎麼樣?”
翠萍眉毛一擡,“老爺,這怎麼行?娉婷已經大了,久時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了,他們老是待在一起,會被傳閑話的。”
“夫人說得對,是不該待在一起”,于老爺正想着接下來說些什麼,久時推門走了進來,“老爺,趙先生說要走了,您去送上一程嗎?”
“趙先生這麼快就要走了,那我先去去。”
娉婷拉住久時,“久哥,你來看看我畫得怎麼樣?”
久時撓撓頭,“除了看不出畫了個什麼東西,其他的還可以。”
“好啊,你嘲笑我。”
翠萍說:“久時,老爺那邊可能需要你呢,你快去。”
于娉婷把畫鋪到桌子上,拉着久時說,“不行,你既然說它不好,你就得幫我改改。”
“既然這樣,你就幫她改改吧”,翠萍捏了捏娉婷的鼻尖,“這是個現成的老師,你還不快學學。”
久時略一思索,下筆劃了幾畫,突然他又定住,在畫尾暈染了幾筆。
兩人看着久時作畫,都屏住氣息,唯恐擾亂了久時的妙筆,最後隻見久時把毛筆擱在一盤,拍拍手道,“可以了。”
于娉婷低頭去看自己的畫,她原本畫得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已經被改成一副山水圖,隻見近處的樹木蔥茏,遠處林霧缭繞,一輪圓日冉冉升起,一小排竹筏蕩在江面上,撐篙的漁夫偏着頭望向天空,空中有一隻鷹隼在盤旋。
于娉婷歪着身子細看着,突然她擡頭沖着久時甜甜的一笑,接着抱住久時喊道,“久哥,你太厲害了。”
翠萍要伸手去拉開兩人,卻已來不及,娉婷像八爪魚一樣纏在他身上,久時扒開娉婷的手把她推了回去,有點生氣,“太太在這呢,你能不能規矩點。”
翠萍聽了心下一驚,我在這,他才讓娉婷規矩點,我要不在,還指不定怎麼樣呢。
久時走後,翠萍拉着娉婷語重心長說道:“你除了親了他還有沒有幹過别的事情,像今天這樣抱在一起也算。”
于娉婷推開翠萍的手,“你又發神經,我不過是親了他一下嘛,我也可以親你啊。”娉婷抱着翠萍,把頭擱在翠萍肩膀上,“我也可以親爹爹。”
翠萍打了于娉婷的手背,“你可千萬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女人不能親男人的,就是你爹你也不能這樣做,上次的教訓你還聽不夠是不是。”
翠萍白天一直想着娉婷的事,晚上也不得入睡,她抓着胸口,想起了老太太最近總有意無意說娉婷和久時多般配,看這意思,是又想撮合他們兩個,又結合于老爺和久時最近的表現,隐隐有些不好的想法。她坐了起來,心裡想着,老太太要是把她的意思往老爺那邊一說,老爺多半會說,我看是好的,但也要看看孩子們的意思。娉婷是個孩童心性,今天說好,明天說不好,拿不住準兒。雖然我已經跟久時說過了,無論誰跟他提起這事,都不要答應,久時雖然答應好好的,可是我這心始終不踏實。我要不現在就給娉婷相看夫家還是說再給久時相看一個媳婦?
翠萍心裡想來想去,不知道怎麼決定,到天邊翻起了魚肚白,翠萍終于撐不住睡着了。翠萍第二天醒來,喚了聲秋香,秋香端着水笑吟吟走進來:“早上有人來找太太,我都說别吵着太太,太太睡着呢。”
翠萍洗了把臉,“難怪我這一覺睡這麼舒服,原來是你這麼一個小機靈鬼。”
翠萍把毛巾遞給秋香,低頭看到秋香一雙手細白嫩滑,便伸手摸了一下,“你這手白嫩,不像是經常做活的。”
秋香一扭身,俏皮一笑:“那是我天生就白啊,太太看我的臉也很白呢。”
翠萍看了一眼秋香,膚色白裡透紅,眼睛又圓又亮,嘴角笑吟吟的,兩條粗粗的辮子垂在胸前,心下一動說道:“秋香,你幾歲了?”
“我十七了,太太”
“有沒有許過人?”
“沒有呢,太太”
翠萍心下拿了主意,就叫久時過來問話,“你在于家這麼些年,老爺是越發器重你,你很有能耐也很上進,這點很好,就是婚姻大事還沒着落,我總是替你擔心,我把你叫來是想問你,你自個有沒有相看的女孩子?”
久時知道翠萍這是疑心病又犯了,心裡有些不高興,便直白地說道:“我沒有娶親的打算,太太要是不放心我和娉婷,我今後就再也不跟她說話了。”
翠萍笑了,“我又沒說不讓你跟她說話,我隻是想着老爺越器重你,你越要忙,有個女人在你身邊伺候你,你也舒心一點。再說了,男人都是要成家立業的,你這先立了業還沒成家,已經落在後頭了。”
“太太是覺得我該成家了還是隻是擔心我跟娉婷生出些什麼事呢?要是太太隻是擔心我和娉婷,我就在此說明,我跟娉婷清清白白,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不管老太太怎麼說,聘婷是我妹妹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翠萍哼了一下,“依着老太太的糊塗心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你既然口口聲聲說你和娉婷清清白白,那我給介紹親事有何不可?玉秀那事已經過了那麼久了,你是時候向前看了。”
久時沉默着,他心下有些難過,他這幾年對翠萍一直是言聽計從,就算和玉秀成婚那天,翠萍給了他那樣的羞辱,他也沒有恨她們,隻因翠萍也對他好過。這份好體現在翠萍會随意指使他,會在外人面前半是責備半是炫耀的介紹他,久時覺得他仿佛回到了父母還在的時候,他還是那個在父母身旁牙牙學語的孩童,久時渴求着這份關愛,雖然這份愛要求這樣苛刻,讓他遍體鱗傷。
翠萍又說:“你不說話,是又在想什麼,你有什麼話你就說,我們今兒個就把話敞開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