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ICU裡,商子聰緩緩睜開了眼睛。
起初,他隻看到刺眼的亮光,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然後,他開始聽到一些陌生的聲音,好像有人不在停走路,小聲說話,進進出出,以及有節奏的“嘀”“嘀”聲……
慢慢地,他的眼睛适應了光線。他首先看見一個白色的“太陽”,發出冰冷的光芒,明晃晃地懸在他面前,離他那麼近,好像伸手就可以碰到,但是他卻感覺不到一點溫暖。
他的眼珠吃力地轉動了一下,緊接着一大片黃色映入眼簾。他努力想辨認出那個東西,花了很長時間才意識到,那是一個黃色的“窗簾”。
我是在家嗎?商子聰迷迷糊糊地想着。
下一秒,那個黃色的窗簾變成了一大片沙漠,而他此刻就置身于這片幹涸的死亡之海中。他突然覺得口幹舌燥,胸腔裡好像有一團火在不停燃燒,全身的水分好像都快要蒸發殆盡。他情不自禁地皺起眉,殘存的對生的渴望,迫使他發出最後的呼号。
“水……”
這聲音讓他吓了一跳。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卻隻發出如蚊蚋一般的微弱鳴叫,輕得連他自己都懷疑到底有沒有發出聲音。
然而,這求救卻被人聽到了。他聽到一串腳步聲由遠而近來到他身邊,然後他看到一張陌生的女性的臉。她的臉上露出笑容,說道:“你醒了?”
他不明白“你醒了”這三個字的意思。事實上,他現在隻覺得十分茫然,好像什麼都理解不了,更不懂怎麼回答她。
好在,她也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轉身就走開了。他聽到她說:“他醒了,快去叫康大夫!”
很快,他又看到一張男性的臉。這張臉他覺得有點眼熟,但卻想不起來他是誰。
“商子聰,現在感覺怎麼樣?”那個男人微笑着問他。
“商子聰”這三個字好像一根手指,輕輕撩動了他大腦裡某根沉睡的神經。他好像一瞬間想起了很多事情,但又好像什麼都不記得。
現在的他隻想要一個東西。
“渴……”
“給他拿點水。”那個男人對旁邊的女人說道。
馬上,一杯甘涼的生命之露遞到了他的嘴邊。他饑渴地想要全部一飲而盡,護士卻隻喂給他一點點。
“别着急。”那個男人笑着說,“你剛做完全麻手術,不能立刻喝太多水。”然後他轉身對那個女人說:“他現在還有點兒迷糊,過一會兒就好了。我現在去聯系他的家屬。”
男人走了。女人開始在他身邊忙碌起來,一會兒掀開他身上的被子檢查他的腿,一會兒在旁邊的機器上不知道操作些什麼。
我的床邊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台奇怪的機器?是爸爸媽媽給我買的嗎?為什麼我的房間變得不一樣了?我們搬家了嗎?這是哪裡?
無數個問号像浮出水面的氣泡,一串連着一串。
這時,他突然覺得下面一陣疼痛。他掀開被子,發現□□居然插了一根管子。
他既難受又難為情,正想伸手去摸一下那個管子,卻被那個女人制止了:“别亂動!就一天,明天就給取下來了,堅持一下。”
女人幫他把被子重新蓋好,他害羞地把臉轉到一邊去,乖乖地配合。
麻藥的效力應該沒有完全散去。不知不覺間,他又睡着了。他做了很多個紛亂的夢,夢裡有空空蕩蕩的籃球場,散落一地的碎發,冰冷的手術床……
“聰聰!”他聽到有人叫他,睜開了眼睛,看到兩張熟悉的臉。
“爸,媽……”他想叫他們,卻隻發出沙啞的聲音。
爸爸媽媽看起來很激動,媽媽甚至還哭了,他不明白為什麼。
“媽,這是哪?我想回家。”他艱難地說了一句話。
商海和童欣臉上露出驚訝和擔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