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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話 我們與宇宙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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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令阿斯特轉過身去,接着看見一個人。一名男性,年齡十七八歲,似乎是半透明的——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

說“透明”,不單因為他是經由IM-Machine投影出的影像,本人并不在這房間裡——此人相貌也給人以一種虛幻的透明感。無論哪處顔色都很淡,皮膚像沒照過陽光,月色一般的。頭發顔色也很淺,收拾得柔順、服帖。眼睛呈淡淡的灰紫色。仿佛很容易就融進空氣中一般地透明。也許是為了增強給人的印象,特地拿顔色鮮豔的繩子在鬓角編了個金剛結,腦後也低低紮着辮子。

阿斯特不自覺站起身:“你、你好——”

這時發現對方身着便服:裡頭是一件藏青色襯衫,外面套着淺色寬松毛衣。再看自己:三重學院整裝師标配的制服!她不由感到一陣害臊,兩頰一下子變得滾燙。

“我叫堅白。”

那人說。他的聲音阿斯特剛聽過,是與那副外表相符的、帶着透明質地的聲音。她趕忙回應道:“堅白同學,你好!我叫阿斯特,阿斯特·拉姆斯!”

“星星(Esther)?”

“不,紫苑(Aster)。”阿斯特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拼出來,“A-S-T-E-R,紫苑花。”

“明白了。可這個詞語其實同樣來自希臘語中的‘星星’(?στ?ρ)。”堅白回答,他的眼神在這個年齡的人中很少見,一雙平靜,溫和,泠然的眼睛。“很美好的名字。”

阿斯特感覺自己的呼吸似乎被吸引過去了。堅白是這樣一個人:坐在投影出的林間般的絲狀陽光之中,是鹿一般的有點寂寞的人。再聯想到他的身份:當今唯一的機神駕駛員,駕駛部的首席——便有明顯錯位感。

“怎麼了?”

堅白側了側頭,眼中浮現一絲疑惑。

“不,那個……很意外。”她說,“堅白同學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堅白笑了:“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麼說。也許是繼承自機神的印象,覺得我應該是更符合傳統意義上軍人相貌的長相。但沒辦法,相貌是天生的。”

“不,不是……很帥氣!……啊哇!”

——又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阿斯特漲紅了臉。拿手在臉兩側拍了幾下,像在埋怨這張不懂事的嘴似的。堅白始終以平和的目光看着他,他微微地笑了。

“你也一樣,與我印象中的整裝師不盡相同。”

接着他又說。

“那天之後我一直想見你一面。”

“見我一面……?”

“對。”他說,“你說——機神說不定可以成為人們适應宇宙的新身體,這很令我觸動。之後就想與你說些話。”

“噢,噢噢……是那個……”

——好奇妙,在這名機神駕駛員面前,自己總是無法平靜,思緒混亂。這究竟是什麼原理?她吸氣,呼氣,雙手蓋在臉頰上使勁上下搓弄——依舊燙手!也許是覺得她這副模樣太滑稽,堅白又輕笑起來。

假如阿斯特性格更敏感一些,現在該懷疑此人是不是在嘲笑她的失态——可他笑的實在太好看了。那張面孔上天然具有的陰郁味道淡了許多,隻剩下輕盈的自由的感覺。

“對了,這是你選的場地吧。”他環顧四周,“三重的教學樓?……好懷念。”

“因為以前沒用過,也沒多想便用了這個……”

“我已經好久沒去過了。……四年前,我記得,那是我最後一次坐在這裡的時間。”

“德米德蒙來襲的日子?”

“對。”

堅白答道。

“仍清楚記得那是個午後,有些燥熱的。課上在教機械的基本構造,忽然有穿着制服的人過來和老師說了什麼,便叫我們跟着出去了。”

“……在地下,很有意思的,一整層大的辦公室。駕駛部所有人陸續都過來了。工作人員說要先進行一個測試,于是帶到四壁都紮着鋼闆的小房間裡。”

“那的确隻是個簡單的測試。房間正中央是一塊圓形小桌子,與地面牢固地連在一起。桌上有玻璃燒瓶。裡面有金屬光澤的東西在動,像是内部有引擎驅動似的。穿制服的人說,你坐下來,看着它,想象它是塊正方體。他接着看了看時間說,給你三分鐘。當時完全莫名其妙,但還是按照要求做了,完成了。說你在外面先等會兒。說好。後來就有人過來問我們有沒有駕駛機神的意願。”

“‘我們’?”

“‘我們’——是說那時除了我,還有個叫蓋布瑞爾的機神駕駛員。他與我同歲,平日總和我較勁。”

該不會是……

不知怎的,阿斯特腦中忽然浮現出不久前那日穿着駕駛部制服的少年。她心說不會這麼巧,保險起見還是問了一句:“金色蜷曲的頭發,眼睛是碧綠的,經常氣鼓鼓的,怎麼看都不好接近——是這個人嗎?”

“他現在還這樣?”

“是的。”一面回答,心裡又覺得不可思議:真這麼巧?

“我們同在駕駛科,同年級,平時難免會遇上。”“……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知道他本質其實沒有壞心,所以挺想同他搞好關系的。現在稍微好些,那時候我性格更孤僻,也很少說話。在他人看來或許是很不好接觸的人吧。”

“總之,那次測試下來,似乎隻有我與蓋布瑞爾兩人稍微有資質。問我們有沒有駕駛機神的想法,我與他均無意見,但這事不隻是我與他說了就算的——那時我們都隻有十三歲,不能完全決定自己能做什麼。大事之前需要詢問長輩。”

“蓋布瑞爾……記得應該是他的父親——不同意他駕駛機神。聯系的時候,話說到一半就開始咬牙切齒地流眼淚。接着一個人走過來。那人你也見過,福斯特先生,金恩·福斯特。我托他幫我将這台IM-Machine送給你。”

“我當然記得!” 聽堅白講這些故事,阿斯特的緊張情緒逐漸也消退不少,眯起眼來咯咯發笑,“你這人,居然讓一個部長替你送東西!”

“他看起來挺嚴肅,可要是相處久了意外地好說話。……四年前,福斯特先生還隻是副部長。”

“那時他走過來。他問我怎麼不和家裡人詢問駕駛機神一事,我隻能誠實地告訴他,我和家裡關系不好,微妙。父母離婚後,我原本是跟着母親的。後來母親再婚,與那個和她結婚的男人有了小孩,我在家裡的位置就越是尴尬。後來進了三重機構,在家時間變少,越發感覺到這種聯系的斷絕。到那天為之已經有半年沒和家裡人聯絡過。”

“福斯特先生,他聽了遲疑了一下。我說這沒作用,但他還是要我問一下家裡人。和父親,母親都通過話,也将戰略部提到的風險一并告訴他們,最後的結果都是:随你便吧。——你看,幾乎已經斷絕掉了。他們覺得無所謂,我也這麼覺得。我就是這樣乘上機神的。”

說這些話時,堅白的語氣和之前一樣,一點沒變過。

“之後呢?之後就不再回機構上課了嗎?”

“不再回了,因為怕出事故。駕駛機神之外的大部分時間待在受戰略部成員保護的地方,偶爾外出也有人跟着。”

“不會覺得不自由嗎?”

“不自由,但作為代價,這顯然是值得的。”

堅白的眼中現出星點般的光亮。

“——我看見他人從未見過的事物。飛躍大氣層,宇宙變化為幽深的巨型魚缸。整個地球也不過是浮在深水般的巨型魚缸中一個發光的造物。遠處的星星,行星,恒星……不可思議的光耀。在過去它們被用神的名字稱呼,此地即阿斯加德。”

“我想起,小時候睡不着,總會透過窗戶往外看。隔着大氣,污染,遮蔽視野的雲翳,許多時候什麼都看不見。又打開燈來看帶攝影的書。星空是那樣美。縫着金絲的黑色裙裾。我曾一度以為書上的都是合成畫,是誇張處理過的,可實際看過之後發覺,真正的星空甚至比書中還要壯觀得多。還有……”

稍作停頓,繼而他又說道:“還有人的眼睛。閃閃發光的眼睛,與德米德蒙的戰鬥結束後,回到地面,隔着遠遠的距離,隔着玻璃——便能看到那些人的眼睛。閃爍的,欣喜的,仿佛目睹了崇高的事物的眼睛——這好比是地上的星星,地上的星空。我像懷有某種怪癖的瘾疾一般貪戀着這些東西。”

“可還是……多麼不自由啊!”

“為什麼你這麼覺得?”

“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一個地方,可以外出的時間也少,這不是很不自在嗎?”

“我不這樣覺得。”

堅白回答。

“這是觀念不同的問題。……在我看來,待在一個地方,或是與人交往,又或者在外旅行——并沒有多達的區别。人生就像是一條串珠,而決定我們的,實際上隻是那些少量的、璀璨過的時刻。我的生命,隻有身處于機神之上時才能徹底地燃燒、迸發出來,為此甯願放棄那些無關緊要的自由。”

————

該如何看待堅白這些話?不知道!

每個人的價值觀之間都存在相當多的差别。當然,假如問阿斯特,她恐怕會做出與堅白截然相反的選擇:她可不是那種耐得住性子的人!然而,不存在所謂正确或是錯誤的選擇。要是不清楚他人的境況便對其生活方式橫加評論,自己就同傳說中那位吃蛋糕的皇後又有什麼區别呢?

但有一點堅白是對的。阿斯特的确是對宇宙抱有幻想的人,在機神的問題上,也同樣持有“機神說不定可以成為人們适應宇宙的新身體”的念頭。這話題姑且就留到下次——她現在感覺餓了。收到禮物後立刻回了宿舍,連飯也沒來得及吃,當然會餓。身體啊!這有感知的、沖動所驅動的身體,有時也會帶來些麻煩。緊接着立刻同堅白說了這件事。

也許是話題進展得太突然,讓這名外表雅緻的少年有些錯愕。反應過來了,立刻表示沒事,之後說話的機會還有許多。

“不,我不是對你厭煩了,也沒有覺得你在禮數方面哪裡做得不周到!”她急忙辯解,“隻是現在着急去吃些東西,下午……不對,下午還有課!那就晚上吧!晚上要是你沒有事情做的話,就再聯系我。到時候接着聊吧!”

她沖堅白揮手道别,随後小百又自空中顯現:“嗚噜!通話結束了嗎?嗚噜,好的唷!嗚噜!”

——口癖太多了!不用這麼多吧?阿斯特心說。這時,眼前的投影也被撤去,房間重新回到原本的狀态。

戴在眼球表面的凝膠不取出也沒關系,其内部結構疏松多孔透氣。也不需要充電——因為是小型芯片,接收端,佩戴在眼睛上便能靠生物電流驅動,不存在使用到一半忽然沒電的情況。至于體積相對較大的信号發射端則是通過太陽能充能的。

阿斯特從學生的宿舍出來,往食堂路上走時,遇見了同班的蔻夏。聽對方也是去吃飯的,便順道了。

又一個被阿斯特那驚人的飯量吓到的人。不,更讓她驚訝的恐怕是另一件事吧——兩個成年男人的飯量下肚後,阿斯特依舊沒表現出過飽的吃力感,甚至好像還有餘力,而她竟然一點也不胖!簡直不知道那些吃下去的熱量去了哪裡。

“對了,蔻夏。我記得你是赫爾多加出身的?”

“噢,是……”

“那裡還好嗎?上個月聽說那裡遭遇地震,我記得當地重工業與資源開采行業很多吧?”

“你居然記得這些事……”蔻夏有些吃驚:赫爾多加隻是個小地方,無數重工業片區中的一個。她随後肯定了阿斯特的印象,“确實。地震發生後我和母親聯系過,雖說建築本身大多抗震,一些年久失修的礦洞還是坍塌了。萬幸的是沒有人員傷亡。”

“那真是太好了。”

“但是……”

十四歲的少女目光忽然黯淡了一下,像在遲疑着該不該說這個話題。最終還是開口了。

“——但其實,赫爾多加這些年人口密度降低了很多。産業中的大部分環節都全自動化了,不需要人來操作,隻留下少量技術人員。”

“原來那些人呢?都去了密集都市(Crowded City)了嗎?”

“多數是到那裡去了。更高級的地段需要錢,需要積累的家境,人脈。很多時候努力,才能啊,也是不起作用的。現在的人,很多事做得還不如機械好。”

她是花了好幾年時間才考入三重機構的。在這裡,她時常表現出畏手畏腳的感覺:到了這裡之後,她僅有的令她自信的因素——整裝師的才能。也在一衆天才的包圍下稀釋掉了。這“天才”之中也包括阿斯特。盡管阿斯特比她大三歲,但她深知就算再給她三年,自己的整裝技術也絕不可能達到阿斯特那種程度。但她意外地并不排斥阿斯特。這樣一個奇人,她的性格裡幾乎是找不到陰翳的。蔻夏反倒十分羨慕她這種不知苦痛為何物的心理狀态。

“算了,這話題太嚴肅了,還是換個話題吧。我記得你平時經常和澪在一起玩的,今天怎麼沒和她一塊兒?”

“她啊……之前好像和人有約。”

“誰呀?”

沒人會對八卦不感興趣。更何況主角是那位機構理事長的女兒——蔻夏見阿斯特表情微妙,一下子就來了興趣,雙眼放光地看着她。

“抱歉,澪告訴我,這個絕不能和别人說。”

“那就是知道了。”

何止知道,阿斯特不久前還見過那個人。那個人名叫本橋靜間,聽名字就知道,一個日本出身的人。名字帶有“靜”字,性格也是如其名地沉穩,話很少,一本正經的。頭發與澪一樣呈黑色,漆黑。琥珀色的一對眼睛。

澪的母親也是日本人,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對有着完全東方式名字與面孔的本橋靜間産生了親近感。早在幾百年前,那個國家因為海平面上升而終于失去了實體,這個名詞的性質也由國家轉變為了民族。至于本橋這個人,盡管阿斯特并沒有什麼感覺——以客觀的角度看,也是具有吸引異性的氣質的人。說得更确切點,這氣質便是“危險感”。放在影視文藝作品中大概有點類似獨行的大俠,“死亡常伴吾身……”這種有點憂郁的,話越少越濃郁的氣質。

“啊!這孩子平時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像這樣的母性說不定也有。本橋比澪與阿斯特小一歲,今年十六,身上卻帶着不屬于這個年齡的人的早熟。

不管怎麼說,盡管作為當事人的澪否認了這點,所謂旁觀者清,阿斯特是能看出她對本橋的心思的。兩人之所以維持着秘而不宣的交往,原因在澪的父親,三重機構理事長埃利吉奧·德瓦勒奇——他熱衷于幹涉澪的生活,後者難免有逆反心理。這個年紀的人,叛逆些太正常了。後來幹脆什麼也不和家裡說——會遭人責罵的話,澪又為什麼要說呢?

本橋是機構外的安緻駕駛員,受雇于一家提供安緻服務的私人公司。他說自己沒去過專門的安緻駕駛學校,他的駕駛技術是家裡人教的,野路子。但據澪所說,此人技術完全不遜于機構中的首席堅白。她又拿阿斯特來作印證:“就是這樣!有時實踐比按着教科書學習的效果來得好多了,阿斯特你不也是這樣嗎?假如真有進入三重機構學習的機會,他肯定做得比機構駕駛部那些人好得多。”

她又遺憾地說,可惜本橋對此并無想法,覺得學生那種循規蹈矩的生活太糟糕了,讓他覺得不自在。阿斯特心說:“我懂我懂!”這種人就是單純喜歡機械,對此外的事物都興趣不大的。

“所以……下午的課就勞煩你幫忙打掩護了,拜托!”

留下這句話,澪便偷偷從機構出去,會面那個休假中的駕駛員少年去了,現在估計已經坐上了通往密集都市的列車吧。

午餐過後,與蔻夏道過别,阿斯特便趕忙回教學樓開始下午的課程——此間又與從機構内鹽塘餐廳餐廳出來的兩人,蓋布瑞爾與馬奇馬奇——擦肩而過,彼此都沒注意到對方。

下午全是講原理的大課。對阿斯特而言課程的内容算不上難事,但要硬在教室裡坐幾小時還是很難熬的。加上中午吃了碳水,更加犯困,中途又去買了咖啡來提神,總算熬過這疲憊的下午。

人的記憶有時并不靠譜。不精準,半真半假,在需要想起它的時候沒有想起來——是說,等到結束了整天的課程,回到宿舍之後,阿斯特已然将與堅白的約定抛到腦後去了。洗完澡,在快速烘幹機底下吹頭發,小百忽然從眼前跳出來嘁嘁喳喳:“堅白先生來電了!嗚噜!堅白先生來電了唷,嗚噜!” ——令阿斯特匆忙、焦躁啊。

“你讓他,讓堅白同學先等一下!我要換一身衣服呀!等十分鐘再聯系我吧!”

這時她身上穿的是舒服的睡衣。舒服,但并不适合見人。也可以拜托小百将自己切換成投影,可那還是不自在。

得把衣服換好了,穿得周周正正地去見他才行,這是禮節。上次同堅白通話時,他的打扮不也十分周正嗎?襯衫搭配毛衣,那透明的面容,将面部修飾得像博物館裡的漂亮的畫兒一樣的、充滿異域風情的金剛結——實在是很漂亮、很漂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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