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迎上了這一目光,睨了眼慵懶的喊道:“停”~
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慕玄甚至看到跪在一旁的宮娥揪着衣角的指尖泛白,一看就是緊張過度
繡龍的金黑色龍靴出現在眼底,她面無表情的跪着,他居高臨下的站着
同那日庭院臨别一樣,他彎腰伸出了手,她卻怔在原地半晌沒有動作
王喜小步上前,提醒道:“姑娘,起吧!别讓陛下等久了,連累旁的奴才一起跪着”
“老奴來扶”邊說邊是伸出了手
赤炎側頭給了個眼神示意,王喜抽回了伸出一半的手
慕玄一怔,也知王喜這話裡話外的意思
誰知這時,赤炎抽回了手,腰背挺的筆直:“喜歡跪?那便跪着吧!王喜,給朕取把凳子來,朕今日就在這巷裡賞雪”
慕玄捏了捏膝蓋,自己站了起來,她又不是宮女太監,也不是朝臣百姓,她和帝江一樣,她并不想跪,還不是被莫名其妙拉着,更不想借他手,所以适才微微愣神了片刻
“又不跪了?”
“沒必要跪着了,本來也不該跪~”
“這會子骨氣倒是又回來了!!!”
她站起來了,但是其他宮女太監還在地上跪着~一個個跪在深雪裡,臉凍的蒼白,他不松口,她們不敢起身,一個大不敬便是重罪
王喜給赤炎從車裡取了裘氅披上:“陛下,别跟姑娘怄氣!這裡賞雪哪有宮裡聽雪樓來的大氣~帶姑娘去樓裡看看雪,可不比這天寒地凍來的舒服~”
赤炎取下了裘氅,挂在了臂彎,嘴唇一彎,道:“王喜,你跟了朕多久了?”
“回陛下,二十年了!”
“嗯~”
他将裘氅披在了慕玄身上,慕玄伸手要扯落,被他系緊了:“乖一點,這麼多人因為你剛才不乖還跪着呢!”
所有人因為這一句話身姿跪的更低了
這是慕玄第一次正視已身為帝王的赤炎,峭寒天氣,和他面上的溫度差不多
他已經不是那個當年在藤架下教她釀葡萄酒,在開花季節和她釀百花酒的溫潤男子了!他搖身一變,變成了掌握生殺大權,殺伐果斷的少年君王了
在通天的權力面前,生死皆是由他說了算的
權利,是讓這天底下的男子都希冀追求的東西,它大概是世上最不講道理的東西了!
“讓他們起來!”慕玄瞥了一眼方才還和自己一同跪着的十幾個人,眼裡一潭死水
“起吧!”赤炎的眼神又移到了慕玄的臉上,十五歲的臉,剛剛張開,還帶着稚嫩,原本那眼裡能将墨夜照的透亮的光,漸漸黯了,最後滅了一般,那眼神不再清晰
“奴才這就帶他們去準備晚宴,待看後奴才再去請一趟公子”
“還是你明白事兒”赤炎揮揮手,“你辦事朕放心”
王喜攜了一衆人等離去,兩人皆是短暫的沉默
“若還想着殺師父,可沒第二次機會了”
“你不是我師父~”她的語氣淡極了,眼神不知道看向了哪裡
“不是?也好”他的語氣忽然輕松起來,“确實好”他忽然笑了起來:“那便不是!”
這個笑,讓慕玄看不透,廷巷不斷有人來回,不斷有人下跪起身
慕玄似乎看到所有人起身後走的異常快,頭也不敢擡,在遠處朦胧中似乎又在竊竊私語
說什麼呢?
她轉身欲要離去,赤炎擋住了,北方的男子大多颀長肩寬,面部粗曠刀刻般深邃,赤炎身姿挺拔,神姿英秀,有北方的深邃和南方的柔和,性子?慕玄覺得是陰贽的并不明顯,溫善的外表隻是僞裝
“慕将軍,朕向來敬重~”
慕玄身行一怔,自己出言必是不遜,嘴唇翕動,最終壓了下去,将那些無情沖動的話語和情緒一并壓了下去
“帥才隕落,朕痛惜,又覺遺憾!但你聰慧,又怎麼會不明白容不下慕家軍的是你東離”
北赤三十萬大軍壓境,東離十萬将士遠赴,盡無一支援
可是為什麼?慕家軍不是東離的慕家軍嗎?這十萬将士不是東離的将士嗎?若是損了這十萬,損的難道不是東離的氣數嗎?
都道心結宜解不宜結,但事實是心結易結不易解啊!
“有人要朕保慕家軍,朕亦想保,但終究沒能保!所以朕受你這一刀~”
慕玄其他話沒聽進去多少,心思全花在了第一句上,有人要保慕家軍:“誰?誰讓你保?”
赤炎倒也沒直接答,往天上瞟了兩眼:“日頭還早,随朕走走~”
“是誰?”
赤炎徑直走上前,慕玄長歎一口跟了上去。
魚要上鈎,需要魚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