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鎮,慕玄随帝江一起騎了馬,将馬車讓了出去,形成了約莫四五十人的車隊浩浩蕩蕩走在了荒山的道上
在崇山峻嶺間的穿梭又持續了四五日,路并不好走,放眼望去,除了懸崖峭壁,便是數不盡的連綿高山,遠處的聳入雲峰
行至第五天日暮時分,到了另一處山頭,山林郁郁蔥蔥,處在南盟和東離之間,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山林深處,看不到盡頭,隻覺得深邃,人迹罕至,隐約覺得藏着什麼秘密。
沿着山道七拐八繞,漸漸的出現了與山林一色的竹屋草房,外牆披着綠衣掩映在山林之中,錯落有緻,挨的不遠,竟是一戶戶人家
約莫走了十幾戶,到了一處,馬上最前的那個漢子跳下了馬,扣響了有些掉色的門環
不出片刻門開了,門内探出一個老叟的頭,原先眼裡帶着機警,瞧見了帝江,顯得有些激動,忙讓開了路,叫了聲:“尊上”
院子不大,三間茅草屋圍成了一個院子,也很普通,曬了滿院的藥草,聞着有些略帶微甘的藥香
老叟引着帝江上座,帝江也未推辭:“福伯,外面這些人還勞煩你将他們安頓下來”
“尊上隻管吩咐”
老叟往外看了去:“尊上,容老叟問句不該問的,外面都是些什麼人”
“無依靠的老弱婦孺”帝江眼裡閃過一絲遲疑:“可是谷内發生了什麼?”
見帝江并不避諱慕玄,福伯開口道:“内殿自然是不能知曉,但近日老叟留意,發現進出的人似乎比往日頻繁了許多”
帝江起身:“既是如此,我便不久留了,外面這些人福伯看着安排吧!”
“尊上放心”
随着帝江出門,越來越多的竹屋門打開,走出來的也都是些年老者,幾乎沒有年輕力壯的小夥,皆是聲呼尊上,面上皆露慈祥,對帝江的歸來意外裡帶着毫不掩藏的欣喜
看的出他很受這些人的愛戴
見帝江要走,與他一路跟來的二十人分分跪了下來
帝江同旁人不一樣,面對這些人,他沒有伸手去扶,也受了他們三拜,才開口道:“今日受了這三拜,日後不必再跪”
福伯忙着把衆人扶起,接着道:“我蝶谷中人,一生可跪三種人,除生養父母之外,一跪舍命救你的恩人,無論年長年幼,二跪救蒼生于水火的英雄,無論是男是女,三跪為你指點迷津的聖人,無論是人是神”
他措置裕如,洪爐點雪
慕玄好像漸漸看懂了,他那皮相之下,一身孤骨傲然于世
從竹海往裡行走,馬車沿着狹長的山道奔了約莫半個時辰,是個集市,集市不大,卻挺熱鬧的,都是些手藝人,同外面的鎮子沒啥區别,有些是老人,也有一些年輕女子
慕玄原以為蝶谷隻是個小山谷,虛置幾間房産罷了,她從未想過除了竹海人家,居然還有集市
集市未做停留,一行人匆匆過了~又在山間行了半個時辰,晃眼四下都沒有村落山莊,滿目郁郁蔥蔥,是南方四季皆春的宜人氣候造就出來的得天獨厚的山林,峻嶺層疊,空氣極好。再往深處走,猶如武陵桃花源,裡面是成片的青碧原野,慕玄越看越驚喜,這裡該是隔世甯靜的避世之地吧,天穹蒼藍,遠山隐現。除了竹海,集市,這裡也别有洞天,已經可以看見蒼穹之下的養馬場了,圈養的馬長排連成片,入耳隐約還能聽見馬的嘶鳴
繞過馬場,便下了馬車,面前依稀可以窺見林間的山石,慕玄忍不住往上望去,飛花水霧自生煙,檐角層疊,修了很多翹腳屋檐的房子,像是臨山而建的宮殿
拾級而上,慕玄逐漸驚訝,這裡看起來似乎比北赤的皇宮修建的還要富麗堂皇,最終停在了一塊天然的山石平台之上,看樣子是這裡最高峰,除了感概造物主的鬼斧神工,也被這修築的主殿和十數間偏殿驚的目瞪口呆
在往下看,房屋錯落有緻,像是等級森嚴的金字塔
人頭竄動之下,數百人已經跪在了殿外:“恭迎尊上回歸~”
皇宮中也未見有這麼大的陣仗~
帝江隻是掃視了幾眼,正了身覆手走了進去
浪雲低聲道:“姑娘,跟緊點”
慕玄擡眼望着被檐燈照的透亮的匾額,乾坤二字寫的磅礴大氣~步入内室,琉璃的宮殿渾然天成,雕樓畫棟,袅然生煙
剛覺得他有仲尼墨翟之賢,如今發現也确有陶朱猗頓之富
大殿之上築了半米高台,台上有象征權力的交椅,靠近台下立有一人,神情有些倨傲
“先生這是迎接在下嗎?怕是不合規矩”
“老朽還未問尊上未遵祖訓之責,尊上一回來倒是好大的威風啊”
堂上逐漸有了劍拔弩張的氣息
他的神态稍顯随意,有些漫不經心道:“祖訓?浪雲,你說于明修先生聽一聽”
蝶谷有左右二先生,明修和暗渡,原是上一任谷主左右手,明修掌教内事務,暗渡掌教外~帝江接手蝶谷後,培植了左右二使,浪雲和逐日,二人權力漸漸被架空,亦在這日複一日中心生不滿
“蝶谷祖訓,首要要敬尊主,行跪拜禮。”
帝江擡手:“先生掌法度,方才該到外室跪迎。我不過一年不在,先生就把規矩遺忘了”
在大殿之上,或許因為距離,他的表情有些許淡漠,也投射不出任何眼神,明修眯着眼,似乎想看真切一些
“老朽怕尊上忘了蝶谷立世之宗,乃是不插手廟堂之事,如今尊主違背祖訓,老朽作為先生不得不在衆人面前提醒”
帝江離開之後,陳麒成了話事之人,他從前并不怕帝江,自視甚高。如今在蝶谷,自覺地位不同往日,更不需懼怕,言語中也有了幾分威脅警告之意
“怎麼?先生莫不是想要取而代之?”他挑眉問道
“那倒不敢僭越!”他的臉緊緊的崩着,面上卻無半分敬重
兩人這麼一說,劍拔弩張的氣勢立刻營造了出來,有了幾分刀光劍影針鋒相對之感
他在袖中的手緊了又緊,面前之人自恃當年,懂分辨形勢,助他執掌蝶谷,不過當年他羽翼未豐,正需要人相助
但今時不同往日,帝江已不懼任何人,明修這個人是生是死,他根本就不在乎
留着他,也不過是尋不到殺他的理由罷了
“先生既要教我規矩,浪雲,讓外面的都進來聽訓吧!”
明修輕蔑的瞥了一眼,待所有人進來之後,他的眼神又看向了慕玄,先是輕蔑,後又起了染指之意,嗤道:“尊上的品味到如出一轍,什麼人都往谷裡帶,這大殿之上是這等低賤之人能立身之處嗎?”
所有人聽完不覺背後發涼,齊刷刷的跪了一地,頭都不敢擡
也曾有人在大殿之上辱沒過另一個女子,結果一夜之間全被絞了懸在了崖上
帝江在待人處事之上,彰昭的一直是他一貫地剛性
“先生說話還請注意分寸,我如今還喚你一聲先生,是念在了過往”
那時的蝶谷内亂不斷,幾個地方大勢力彼此不服,誰也不聽誰,紛紛有自立門戶甚至取而代之的想法,明争暗鬥損耗不小,帝江那時候才十二三歲,已經是蝶谷裡最優秀的殺手
不過用了短短一年時間,他便幫老谷主以清理門戶為由,将所有地方首腦換成了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掌了蝶谷大半的實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