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穿上戰甲,站在城牆之上,仿佛窺見了當年三軍臨城的景象
“嘟~”南盟長長的号角吹響,号角高亢的傳遍所有角落,地面上的軍馬和人流開始湧動
城牆之上一字排開的士兵張弓搭箭,拖着長聲的箭雨如蝗蟲過境一般呼嘯而出,不斷的有士兵倒地
對面重步兵搭起了盾牌緩緩往前推進,掩着身後的步甲兵抵在了城樓門下,城牆之上開始搭起了登樓的雲梯,往下望去,盟軍已經開始借着梯子試圖攀上來
弓箭的飛矢仍是從空中呼嘯而過,城樓之上的士兵開始往下投石,火油澆在了雲梯之上,一些士兵開始滑了栽倒下去,火把遇上火油迅速的燃燒火勢,将雲梯燒成了木炭,被火點燃的士兵在地上翻滾,風裡逐漸傳來了焦味
慕玄屏息欲嘔,喉頭唾液分泌忍不住吞咽,緊張的捏着衣裙止不住有些微微顫抖
帝江目光如炬,仍時不時關注她的狀态,将她輕輕帶入了懷裡:“怕嗎?”
她一邊瑟縮一邊搖頭,卻是說不出話來
城樓之下,傳來一二三一二三震天的呼喊
南盟開始撞擊城門了
帝江和赤炎互望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到了慕玄身上
赤炎點點頭
帝江輕輕拍了拍慕玄:“慕玄,為我正衣冠”
帝江披甲上馬,與浪雲攜着幾千人突出城下,城門又迅速的關閉,慕玄扒在城樓之上往下望去,帝江在城下與她要遙相對望
城牆之上,赤炎将厚襖解下,掄起鼓錘~沉悶又铿锵的鼓聲震顫,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城下忻州城的兵士健碩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們口中,發出了震動天地的喊殺聲。
這種喊聲,互相傳染,互相激勵,消褪了心中許多莫名的恐懼。
幾千人馬堅守城池,大肆劈殺,一疊疊如鋪開了血浪
鼓錘敲擊鼓膜的震顫令慕玄心神澎湃,熱血直沖顱頂,有大殺四方的快感!敲鼓之人仿佛将畢生的心力都用在了上面,初時熱血澎湃,城樓之下将士勢氣昂揚
忽然鼓聲有了一絲裂縫,慕玄心下一顫忙扭頭往後望去,鼓聲漸亂,赤炎仍舊堅持穩着心神,像是耗費了最終的氣力,鼓聲漸小,逐漸紊亂,王喜在一旁眼眶發紅,腿一軟跪在地上:“聖上,求您保重龍體,這鼓萬不可再由您敲了啊”
慕玄忙往後撤去:“師~”
隻喊出一字,鼓面頓時染上一層噴出的殷紅,兩隻鼓錘重重落地,赤炎直接栽倒于地,吓壞了兩人
赤炎嘴角鮮血噴湧,眼神卻是望着鼓的方向,手仍然在地上顫抖摸索:“鼓,鼓聲……”
“來人,來人呐~”王喜驚慌失措
慕玄趴跪身側,一手搭在他的脈搏之上,身體卻忍不住顫抖起來:“師父……師父……”
赤炎側頭望向她,嘴唇翕動:“慕玄……鼓聲……不,不能停!你,你去,去擂……鼓!”
慕玄搖搖頭:“王喜~快,救心丸”
王喜慌亂的上下摸索,六神無主的他怎麼也拔不開木塞,嘴裡隻碎碎念,也聽不出念的什麼大羅神仙
慕玄一把奪過,将原本每餐一粒的倒出了五粒塞給了赤炎
赤炎卻是眼睛隻望着鼓,手艱難的擡起:“去!快……”
“陣亂了,快開城門”
“不能開”慕玄吼道,她望了一眼王喜,又看了一眼剛才下令的兵士:“你過來,将聖上送回公衙,請軍醫過去,公公你回去照顧聖上~”
慕玄撿起地上的鼓錘,慶幸自己生在将門,自小和慕衛便會騎馬擂鼓
城門之外的将士經過一瞬的慌亂,好在帝江在前方沖鋒陷陣,指揮得當~此刻聽得城上鼓聲又起,不似剛才雄渾壯闊,初時緩且穩,逐漸密而急,正是破陣曲,聲音穿透戰場,氣沖蒼穹
遠處騰起大片沙塵,有一股不可言狀的威壓之勢,震天憾地一般在每個人的胸口炸響。沙塵的前方是黑色的騎兵昂頭并進,獵獵的慕字長旗在風沙中展動,黑衣沉肅泛着泠冽的寒光,馬蹄聲由遠及近帶着摧毀一切的力量。
“來了,援軍來了!”舉目望去,盡頭出現了一隊人馬,揚起的塵土滾滾湧動,城門内的人揮着手臂異常興奮,幹裂的嘴唇不斷将這四個重複着高聲呐喊,要将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告知所有人
慕玄将鼓聲擂的越發進取,城門下抱着必死決心的勇士們都振奮了起來,城門外響起了刀劍相擊的刺耳之聲,在支援的勁旅下,南盟隻能暫時鳴金收兵,撤離了忻州城
“赢了!”城牆之上一聲帶着哭腔的怒吼
慕玄才覺整個手臂普通廢了一般,再也擡不起來,垂下的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剛才擊鼓已經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此刻雙腿如同灌鉛般沉重,她挪到城頭往下望去
哥哥,是哥哥!那是慕家軍的軍旗
霍之年此刻同他們站在一起,舉臂震呼
帝江擡着滿是血污的臉遙遙投來欣慰的目光,她卻隻想哭
這是她第一次親見戰争的殘酷,比父兄口中所述更真實,更慘烈!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戰争究竟可以殘忍到何種境界,在經曆這次生死戰之後,慕玄才明白戰争真實的恐懼是什麼!
慕玄忽然留下淚來,溫熱的裹着黃沙,帶着血腥的氣息,是對生當同行,死亦同去最好的注解
我帝江
我慕玄
永不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