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過後,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公署之内同樣籠罩着沉重的霧氣,令人感到隐隐不安,所有人并沒有因暫時解了困厄而有半分的展顔,如今都在公衙之内來回踱步
赤炎在那一劑強心劑的作用下暫時穩住了心脈,一睜眼已是接近黃昏,王喜獨獨守着,待他一睜眼便跪在塌前紅着眼
赤炎勉強擠出一個笑:“戰,如何?”
“勝了!”王喜擦了擦眼:“慕衛小将軍及時趕到”
赤炎點點頭:“霍之年行事穩妥,帝江…”他一扯嘴角:“不打無準備之戰~他們都好吧!人呢”他望了望周圍隻有王喜
王喜跪在榻前:“都在,都在外屋,要不要傳~”
“等等~”赤炎擺擺手,他擡手指了指又放下:“你去朕随身攜帶之物裡找一個朱紅的盒子,裡面有一封傳位诏書,你去替朕拿來”
“聖上尚未而立”王喜大恫,心裡一陣翻湧的絞痛
赤炎擺擺手:“你跟朕二十餘年,這樣的話朕敢與你說,去拿來~”
王喜差點站不起來,緩了一陣才将那一錦盒取來:“聖上”
赤炎看了一眼點點頭:“同樣的诏書朕留了一份在北赤,這一份留給你~”他拍了拍王喜的手:“不止朕信任你~好了,叫他們進來吧!朕無事,讓他們寬心”
慕玄一進門就沖趴在了床前,一手捏在他的手脈之上
赤炎卻是拍了拍她的手,搖了搖頭:“都捏過多少遍了!還不甘心哪?”
慕玄眼眶一熱,别過了頭去
“不甘心~”
“生死有命,但這是朕想做的事!”
“好~那我們一起!”
赤炎的身子經過一陣調理漸有氣色,南盟自上次退兵之後也再未發動進攻,原本該由霍之年擔任護送的任務,一夜之間落到了慕衛的身上,四月中旬,慕衛護着赤炎返回北赤
四月底,南盟一道聖令召回了盟芊薏~河西暫時交在了韓铮手裡,帝江即刻手書一封遣浪雲送給韓铮,被韓父攔下,主動請纓要做這送信勸降之人
韓夫人等了十多日,等來了雙目紅腫,滿身疲憊的韓铮,以及韓父的死訊
延肅一直對韓铮耿耿于懷,想除掉這個眼中刺,以便全權掌握河西大軍。趁着韓铮前往虞城巡查防控之時,綁了韓父,将韓铮困在了城外,逼迫他謝罪自殺
韓父戰戰兢兢,瑟縮的音色襯托出他此刻的害怕與恐懼:“大人,讓我來勸他吧!我這兒自小便聽我的話”
“你這個老匹夫,倒是識相!”
城樓之上,河西的風仍舊蕭瑟,他對着韓铮大喊:“韓铮我兒,你跪下,為父有些話要與你說。”
沙礫摩擦着城牆,城樓之上許是風大,每個人都眯着眼睛,城樓之下韓铮撩袍跪下,仰着頭直直的望着上方
“你莫要忘了為父對你的教誨,将軍斷箭不可怕,重鑄才是一個将軍的本色,你要記住你忠的永遠都不是權勢,而是民衆的心,不要被任何人左右,更不要為了我,違背大義”
延肅臉色大變:“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快給我閉嘴”
此刻在他的眼裡,延肅看到的卻是鄙夷,他才明白他剛才不是害怕,而是他還有未完成的使命,此刻他卻能坦然面對刀劍
“兒啊,為父去了!”引頸向刀劍,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韓父最後的一句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刺穿了他所有的柔軟。生命的脆弱和此刻的無助将他撕成了碎片,他雙眼燃燒着憤怒的火,像一頭瀕臨發瘋的野獸,他執起手中的槍往前沖去,仿佛隻有這樣就能為親人報仇
随身的近衛一把将他拉住:“将軍走啊!去忻州,走啊!老爺子不會白死~撤,撤退”
韓铮最後的眼神是看向城樓,那裡有他的血海深仇
延肅卻被他最後的眼神震懾,一股無形的力量叫他害怕
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是因為牛犢真的不怕,而是他不知道虎的厲害,他不是牛犢,所以他感到畏懼
但他仍是一個将官,有着害怕與無畏的矛盾心理,他指着城下:“追,給我追,不要讓他活着離開”
韓铮頂着一身狼狽跑到了忻州,韓母在喪後一病不起,沒多久也撒手人寰,随着韓父一同去了,韓铮在靈堂前跪了三天三夜,那種破碎感慕玄在任何人身上都沒有看到過
五月初,帝江留下了兩萬人,連同忻州一起交給了韓铮
河西終将重掌于他的手,而天下,也将會迎來新一輪的權勢更替
霍之年主動請纓,留在了忻州
後來他們在永勝河畔遇到了笛夙所領的南盟軍
亂戰之中,霍之年為救笛夙中箭不治,溘然長逝
他自請留下之時,也許便猜到了會有那麼一天,避免了有情人刀兵相見,也為慕衛保全了笛夙
笛夙為他扶靈而歸,慕衛酩酊大醉,琴音燒了和離書,帶着霍嫣在将軍府為他守靈三日,之後換上戎裝去往前線
西北邊境,河西大戰,正是蠶食南盟最好的時機,離旭堯并不想坐以待斃,三分天下不穩時,一定要勢均力敵才能夠避免成為下一個被盤剝的對象,有和談的資本或許可以南北分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