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雪瑩不置可否,隻覺得事情有萬一,她強壓下心中那一點焦躁不安,再次重複道:“我沒想過要她性命,哥哥,做事留一線。”
魏伯雷滿不在乎的敷衍道:“好好好,我知道了,牢房裡陰森腌臜,你沒事就不要再去了,省的生場病耽誤了明日回京的日程。”
“...好。”
魏雪瑩走出衙門,上馬車之前回頭凝視了牢房的方向許久,直到綠荷忍不住開口提醒:“夫人,天色陰沉,寒風入體就不好了,我們回吧。”
魏雪瑩輕輕嗯了一聲,上了馬車。
隻是此刻的魏雪瑩未曾想過,這樣一件眼中的小事,宛若一隻蝴蝶煽動了一下翅膀,竟然能引起日後席卷舉朝的大風暴。
與此同時,心中同樣焦躁不安的陳知遠,沒有一點耐心打太極,抽出長刀,一路硬闖進堂屋。
聽到聲音的丫鬟們有的拿走燕窩;有的手帕擦嘴;有的服侍老太太躺下;有的給老太太匆匆蓋上绮被...
那叫個手忙腳亂。
剛聽到一聲祖母,房門哐當打開,千泰接過長刀默默伫立在門口,沒敢讓老太太看到那雪白的刀身。
“祖母。”陳知遠走到老太太床邊又叫了一聲。
老太太氣若遊絲的應了一聲。
過了好一會兒,陳知遠都沒有再出聲,老太太忍不住睜大眼睛看孫子。
順着他的視線,老太太看到了床邊一滴透明帶點乳白的...燕窩。
她心虛的微微扭頭閉上眼睛。
“祖母?祖母?”陳知遠喚了兩聲不見再有回應,站起身來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追問伺候在老太太左右的嬷嬷,“方嬷嬷,祖母重病多少時日了?”
“回世子,大概有一旬了。”
“太醫可曾來看過?”
“老爺請了太醫前來。”
“太醫可曾說什麼?”
方嬷嬷瞥了一眼老太太,準備好的說辭脫口而出:“太醫說老太太是憂思過深,加上近日天寒地凍,年紀大了,身體受不住寒。”
陳知遠明知那個憂思過深指的是自己,卻還是變了臉色大發雷霆:“你們是怎麼伺候老太太的?竟讓老太太憂思過深?!”
“近日天寒地凍,明明堂屋有暖房閣,也不把老太太請過去!”陳知遠眼神銳利如刀,隻靜靜站立在原地,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壓縮成了炸彈,一個不慎爆炸。
方嬷嬷身體猛然一震,立即明白過來,世子這是把明知老太太裝病的怒火發洩到她們這些下人身上!
她剛想跪下求饒,那猶如淬了毒的嗓音響起。
“全都拉下去,杖斃。”
霎那間,丫鬟們嘩啦啦跪了一地。
方嬷嬷也在其中,雖然知道有老太太在,世子爺不會打殺她們,但也知道世子爺心情實在欠佳,她們今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真真是主子們的玩鬧,下人們的催命符啊!
“咳咳!阿遠今日怎麼如此暴躁?張口就是打殺,有損陰德。”老太太慢悠悠的從床上坐起來。
陳知遠看向祖母,再次壓下心中的戾氣,直接道:“祖母,我有皇命在身,在雲城的差事還沒有辦完,您千方百計把孫兒急招回來所為何事?”
老太太一噎,她直覺到,此時若拿出後宅那點事出來說,孫兒是真的要生氣了,隻能把鍋退給兒子,“還不是你父親,說你成天在外學别人養外室...而且祖母近日來身體确實不适的很,年關都沒能見你一面,這還是第一次過年你不在祖母身邊,祖母日夜盼你回來,你這個小沒良心的辦什麼要緊事不能放一放,抽空回來看一下祖母?”
這番話倒真把她的委屈給勾出來了,當即紅了眼眶。
陳知遠長歎口氣,耐心的坐在老太太床邊哄她:“祖母,差事辦到最後臨門一腳,孫兒很快就能回來陪您,這不想着中間回來那一趟又惹得您白掉金豆豆,至于您呀,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碎話,還當真了。”
阿搖不是外室,是我的妻啊。
最後這一句陳知遠沒說出來,他今日沒有時間跟祖母解釋,來日将阿搖帶回上京時,再與祖母好好商量娶妻之事。
“孫兒想着祖母呢,為祖母籌備了一份禮物,等孫兒辦完差事回京,再獻給您。”
老太太像拿到了糖果的小孩兒,又被哄開心了。
陳知遠耐心的陪老太太說了會兒話,人睡下後,他才走出去。
院子裡寂靜的針落可聽,丫鬟跪了一片,見陳知遠帶上房門出來更是大氣不敢喘。
陳知遠一言不發抽出三尺有餘的長刀,雪白刀身寒光凜冽,年紀輕的小丫鬟吓得哭出聲來,又連忙捂住嘴,牢記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陳知遠鐵手一揚,青色刀刃插/地半尺,衆人的心也跟着抖三抖。
他壓低聲音,冷冷道:“再敢任由老太太胡鬧,他日碎屍的便不是腳下這塊青磚了!”
撂下這句狠話,陳知遠大步流星離開陳府,侍衛緊随其後。
直到一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内,丫鬟們才癱坐下,無聲的哭作一團。
方嬷嬷卻不由得出神想道:世子爺究竟被打斷了什麼要緊事?竟在老太太院子裡如此行徑,隻盼着此次千萬别壞了世子爺的要緊事啊!
方嬷嬷此時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一語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