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門，每個上朝的官員都不由自主地看一眼跪在東華門下的血人，認出是陳世子的官員們嘀嘀咕咕，耳目靈通的人則神神秘秘留下一句：“聽說魏家昨日請了半個太醫院過去...今日早朝可有得瞧了。”

引得官員們愈發議論紛紛。

恒帝在養心殿中遲遲不肯起身，大太監也不敢催促一聲，直到有人前來禀告魏家的消息，聽到人還吊着一口氣，恒帝心中有了打算，不慌不忙的穿過午門去上朝。

三聲鞭響後，官員們一同行禮請安，恒帝一同往日沉穩發聲：“諸位愛卿平身。”

因着垂簾聽政的慕太後尚未上朝，官員們一時間沒人做那個出頭鳥，殿内一時間針落可聞。

恒帝心中不愉，眼睑下垂遮住眼中的情緒，大太監眼觀鼻鼻觀心：“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鎮國公見依舊無人應聲，率先走出一步，“臣有本奏...”

“太後娘娘駕到——！”

鎮國公冷嗤一聲，等待慕太後坐穩後，再次發聲：“陛下，臣有本奏...”

鎮國公開了一個頭兒後，接二連三有官員請奏，待大太監再次說有事啟奏無事退朝時，慕太後才開口道：“陛下，跪在東華門下的罪人是否也該處置一番？”

恒帝面上端的一派溫文爾雅，順從道：“母後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

大太監差人将陳知遠押上來，緊随其後而來的是魏家主。

“陛下——！”拖長尾聲的叫喊聲，讓衆官員都是一激靈。

“陛下，臣險些再也見不到陛下了呀！懇請陛下為臣做主！陳世子昨日在我魏家大開殺戒，險些将我魏氏滅門！天子腳下，竟有如此狂悖之徒，藐視王法...”

陳家主跪在陳知遠身後不遠處，等魏氏涕淚交錯的告完狀，一叩首就是求情：“陛下，臣有罪，是臣管教不嚴...當朝上下無人不知我兒有狂症，但輕易不會發作...請陛下從輕處置。”

“陳家主所言甚是沒有道理！我們兩家也算是姻親，我魏府平日多有注意不刺激陳世子以免他發狂，可昨日他分明是有目的性的前來，重傷我兒，至今尚在病榻，生死不知！”魏毅康越說越氣，想起他和夫人昨日在家中如何狼狽逃竄，又想起紛紛躺在床上昏迷的一雙兒女，心中恨極！

“再者說，難道身患狂症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大開殺戒？今日是我魏家遭難，明日是誰家？又豈知有朝一日會不會沖撞陛下和太後娘娘？”

此話一出，衆官員紛紛議論起來。

有心有戚戚的官員說：“這确實隐患巨大，不能放任這種歪風邪氣！”

有落井下石的官員說：“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難道陳世子犯下這等大罪，一句身患狂症就輕輕揭過？”

有陰謀論的官員說：“倘若輕輕放過此事，世家是否會拿這種由頭滅門排除異己？”

旁觀狗咬狗的保皇黨一派以鎮國公為首最為安靜，站在原地不發一言隻看熱鬧。

慕太後本不想将此事鬧得太過，她與魏毅康提前商量過，反正陳世子是握不住缰繩的瘋馬，不如就此一戰将人廢掉軟禁起來，魏家女也可借此去父留子，隻要誕下陳氏男丁，魏氏女就是陳家闆上釘釘的未來主母。

她輕咳兩聲，等殿中安靜下來才看向垂着頭顱，死一般的寂靜的陳知遠，又看向恒帝，意思非常明确。

這種吃力不讨好的判決該是恒帝下旨。

恒帝忍着牙疼帶着三分威嚴厲聲質問：“陳世子，你可知罪？”

此話一出，全部目光聚集在陳知遠一人身上。

陳知遠受傷的手臂抽動了一下，沒有經過處理凝住血痂的傷口重新開始流血，血珠一滴一滴滑落到澄明的地闆上，他仿佛感覺不到痛似的，準确來說，自從得知阿搖身亡之後，他的靈魂與□□便猶如割裂一般，痛到他說不出口，聽不清話，閉不上眼。

恨不能自刎了斷。

最後一絲理智拉扯着他，起碼把那個害了阿搖的元兇一起帶下去。

所以他不答反問：“人死了嗎？”

恒帝正在心中劃過千百種念頭，考慮怎樣把這件事圓滿解決，聽到此問，下意識回了一句：“尚未。”

陳知遠垂下眼簾，遮住雙眼，平靜道：“臣不認罪。”

慕太後幾乎要氣笑了，冷聲道：“怎麼？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你，還想着逃罪不成？”

陳知遠回：“要臣認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魏毅康激動的一躍而起，指着他痛罵：“豎子小兒！欺人太甚！”

距離近的官員紛紛拉住要沖上去打人的魏毅康，朝堂上頓時亂成一鍋粥。

恒帝暗中扶額，心想亂吧亂吧，胡攪蠻纏亂成一團麻花才好。